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我可能喜欢你》乐衰 文案: 夏瑶一直暗恋着宋新词,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也许是宋新词为她打架,吊着一只胳膊还冲她傻笑的时候?也许是宋新词听到一首好听的歌,分她一个耳机的时候?也许是宋新词不爱学习,经常逃课,却每天等她下晚自习的时候? 从什么时候意识到这种感情的呢?也许是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大学,却为了宋新词留在本地的时候?也许是放假时,太想念宋新词,回老家待了几天,跑回来打暑假工的时候?也许是宋新词说想吃灌汤包,她一大早起床,跑几条街买回来的时候? 宋新词:“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对你好。” 宋新词:“瑶姐,我给你当助理吧。” 宋新词:“瑶姐,你说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一个温柔贤淑,细腻斯文,软软糯糯的双鱼座小姐姐和一个思维跳脱,特立独行,后知后觉的水瓶座姑娘的故事。 HE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瑶,宋新词 ┃ 配角: ┃ 其它:情有独钟 第1章 出发   早上五点,闹钟准时响起。夏瑶在被窝里翻个身,眯着眼睛伸手关了闹钟。她将头埋在被窝里,心里倒数三个数,数完了,便坐起来。拢了拢头发,夏瑶下床,穿上拖鞋,按亮灯光,往洗漱间走去。   她有个初中同学在肆月镇教初中,昨晚上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说那个小镇出了一桩命案。刘瑶是一名记者,在手机上订了今天最早一班阳川市到肆月镇的客车票,打算去做一个采访。   洗漱完后,夏瑶坐在卧室的床上,给她的责编发了个信息,报告一下去向。没想到对方秒回了,[ok,注意安全]。她试过在任何时间段里给她的领导发信息,回复时间基本不超过二十分钟,真是谜一般的作息时间。   夏瑶起身从客厅里搬了张凳子进来,站在凳子上,将黑色行李箱从衣柜上拿下来。她租的一个小套房,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空间有限。   简单拿了两套换洗衣物,用收纳袋分别封好,夏瑶站在床边,又仔细清点了一遍。记者证、相机、钢笔、墨水、纸质笔记本、充电器、雨伞、充电宝、钥匙、业主卡、耳塞、眼罩、耳机……应该差不多了,将这些装进包包里,拉好行李箱,飞快换了身简便的衣服。   一条浅蓝色宽松破洞九分牛仔裤,一件白色T恤,夏瑶将T恤扎了一截在牛仔裤里,戴上一块白色运动手表,穿了一双小白鞋,黑色长发随意挽起。   夏瑶身上斜挎着一个包,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提着笔记本电脑,想了想,该带的都带了,便带上门,坐电梯下楼了。   她喜欢单独行动,基本上她的报道大多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公司也知道她的性格,只要考量一下危险因素,较低的话也就由着她。   “夏记者,又出去采访啊。”还没等她刷卡,保安大叔就先帮她刷开了门。   夏瑶从毕业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和几个保安大叔也比较熟,笑道:“谢谢大叔,你也快下班了吧。”   保安大叔苦笑道:“还有两个多小时呢。”   夏瑶走出小区,回头道:“辛苦了,改天见,大叔。”   “没你们辛苦。”保安大叔在后面说道。   夏瑶走到长街旁,松开行李箱,站在一棵法国梧桐下。她看了看手表,五点三十二,公交车还没有发车,这里是二环,没有二十四小时公交。出租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经过一辆,夏瑶拿出手机,准备看看附近有没有网约车。   “嘀嘀,嘀嘀。”车喇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夏瑶抬头,一辆奔驰GLA在她面前停下,车主摇下车窗,一脸笑意地看着她,甜甜地叫了一声:“瑶姐。”   夏瑶有点没回过神,脱口而出道:“你这么早在这干嘛啊?”   宋新词一副你少来了的表情:“你说我来干嘛。”   夏瑶弯弯眼睛,指了指车:“你不会是专程来送我的吧?”   宋新词给她抛了个比较内涵的眼神,一脸坏笑:“是不是很感动啊?老铁。”   夏瑶心里暖暖的,柔声道:“起这么早,肯定没睡好。”   宋新词给她飞了一记眼刀:“本小姐等了半个小时,你还挺能磨蹭,愣着干什么啊,赶紧上车,怎么,还要我扶啊。”说着,开了后备箱。   夏瑶笑了笑,将行李箱和笔记本放进后备箱里,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宋新词转头,眯着眼睛打量了夏瑶一番,抬手挑着夏瑶的下巴:“其实,你真要让我扶的话,我也不介意。”   夏瑶抬手拍掉宋新词的手:“没个正经,以后别来送我了。”宋新词毕业以后,每天的起床时间,平均下来,大概在十一点钟左右,这么早,是挺难为她的。   宋新词歪歪脑袋:“怎么,心疼啊?”   夏瑶早已习惯了宋新词言语上的老流氓作风,装作没听到,目视前方道:“赶紧开车吧,把我送到客运站,你再回去睡会。”   宋新词笑了笑,俯身过来,拉开副驾驶的储物箱,在夏瑶身上蹭了蹭才坐回去,边打火边道:“油条可能有些冷了,就别吃了,吃那个草莓面包,喝点牛奶。”   刚刚宋新词俯身过来的时候,夏瑶闻到一股清爽的淡香,再加上宋新词故意蹭了蹭,耳垂开始泛红,夏瑶有点不自在,撩了撩头发掩饰情绪,拿起储物箱里的面包,将吸管□□牛奶里,称赞了一句:“我们新词长大了喔,知道体贴人了。”   宋新词按了左转灯,将车身起步,边开边道:“还可以更体贴些。”语气轻佻,话里有话。   夏瑶:“……”这厮真是什么话都能用来耍流氓。   夏瑶吃完早饭,抽了两张纸,擦擦嘴角,将用了的纸放在面包袋里,打算下车的时候,再扔垃圾桶里。储物箱里还剩了两根油条,夏瑶看着车窗外昏黄的路灯,和倒退的风景,有点好奇,问道:“这么早,你去哪买的油条?”   宋新词轻轻一打方向盘,车身稳当地转了个弯,回道:“早上叫陈姨起床现炸的,陈姨本来还不想呢,说哪有那么早吃早饭的,对身体不好,我说我男朋友要出差,走的早,那时间点哪有卖油条的,肯德基都要六点才卖早餐,一大早,我又舍不得她吃汉堡,薯条啊,不吃又心疼……”说完,可怜兮兮地瞧了夏瑶一眼,那眼神才叫一个欲说还休,意味深长。   夏瑶:“……”怪她多嘴。面上虽这样,心里却柔软了几分,她想要是宋新词不老是这样调戏她的话,也许她会好过一点,明明是一团死灰,还抱着那么一点希望,希望着有一天它能燃起来。   夏瑶拿起装油条的袋子,被宋新词喝住了:“叫你别吃,冷的,过会肚子不舒服。”   夏瑶低头笑了笑,看了眼窗外,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她又仔细瞧了两眼,赶忙道:“新词,你开错方向了。”   宋新词不急不慌,悠哉道:“老铁,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送你去客车站。”   夏瑶一怔,愣愣地看着宋新词:“你要和我一起?”   宋新词扫了夏瑶一眼,那家伙一脸憨厚像,在她的印象里,当记者的不该是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吗:“惊不惊喜?感不感动?想不想嫁?”   “你男朋友答应?”夏瑶没接梗,反问道。   宋新词掷地有声回道:“一个人,一个灵魂,不该是独立自主的吗?爱情应该是灵魂深刻的碰撞,思想擦出的火花,是共同进步,不是彼此束缚。”   夏瑶回过头,看着前方的交通信号灯,提醒道:“红灯。”   “没人没摄像头啊。”宋新词飞快地反驳。   “停车。”   夏瑶一说,宋新词还是听话的踩了刹车。宋新词看夏瑶转身,赶紧开口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开个玩笑,我小时候还是少先队员呢,绝对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全国公安交通管理部门共受理道路交通事故案件325438起,事故共造成41769人死亡,受伤人数221986人,直接经济损失3467563245元,驾驶员是道路交通安全最重要的影响因素。”夏瑶看着宋新词,认真道:“新词,不可以开玩笑。”   宋新词咽了咽口水,乖巧的点头:“好。”绿灯亮了,赶紧发车。   夏瑶将身子往椅背里窝了窝:“你是故意躲着陈康的吧,又想分手了?”   噗,她还以为刚刚混过去了呢,宋新词做作地咳嗽了一声:“他想结婚,我要自由,谈不拢,吵了一架,掰了。”   “是你单方面吵架吧。”   宋新词:“……”   “是你单方面分手吧。”   宋新词:“……”不愧是老铁,了解我,但还是有点不服气:“为这么这么说?”   “我觉得陈康对你挺好的,他是真的喜欢你。”夏瑶回道。陈康追宋新词的时候,来找过她,还专门带了个笔记本,从她口中,问宋新词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有什么习惯,爱好……后来还拿给夏瑶看过,不仅记了,还用红笔写了自己该怎么做,密密麻麻一团,跟做阅读理解似的。   宋新词哈哈一笑:“瑶姐,看不出来你还挺纯情嘛,相信爱情啊,怪不得一直单身。”   夏瑶知道宋新词在打哈哈,满嘴跑火车,没有一句真心话,便不说话了。   SUV驶离市区,往城外开去。   宋新词觉得气氛太安静了,打开了音箱,浪漫轻快的音乐流泄而出,宋新词跟着轻轻哼唱着:“Cause when you're around.I feel safe and warm......”   夏瑶想象了一下宋新词此刻的样子,一个漂亮女生手握着方向盘,笑意盈盈的,跟着音箱轻轻哼着歌……夏瑶闭上眼睛,心跳因为慌乱而加速跳动,她不敢去看,怕越陷越深。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交通数据,乱编的,不要当真。。。 第2章 肆月镇   SUV驶离城区,开了一会双向四车道的省道,再转入双向两车道的县道。   道路两旁种着白杨,树叶在微风中摇摆,夏瑶听着音乐,看着窗外,远处时而是农舍,时而是矮山,田野里有正弯着腰插秧的庄稼人,太阳升起来,天已经大亮了。   “我失去了一只臂膀,就睁开了一只眼睛。”夏瑶没来由地念了一句。   “我八岁时也写过一首诗,你要听听吗?”宋新词接到。   夏瑶转头笑看着她,双手叠在膝盖上:“洗耳恭听。”   宋新词咳嗽了一声,正正经经地念道:“张三放学走小路,捡到一块大红布,大红布来做个啥,做了一条大衩裤。”   夏瑶捂着嘴轻笑,赞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如此天赋。”   宋新词瞥了夏瑶一眼,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博美人一笑。”说完,唔了一声,接着道:“要说起来,我还是更喜欢顾城那首诗。”   “哪首诗?”   宋新词停下车,转身看着夏瑶,眼里亮亮的,慢慢念道:“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夏瑶有种强烈的直觉宋新词要念《门前》,果然如此,她被宋新词看的浑身不自在,岔开话道:“你停车干嘛?”   宋新词扑哧一笑,低头抬手按着显示屏:“瑶姐,你没看见前面有个岔路吗,我又没去过肆月镇,刚刚看的道路指示牌,这里又没有道路指示牌。”   夏瑶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宋新词的脑袋:“要不,你休息一会,可惜我不会开车。”   宋新词抬手扣住摸着自己脑袋的手,抬头看着夏瑶:“我只是不认识路,我又没说累。”   夏瑶触电般的收回手,脸有点红,正自觉有点尴尬,手机响了,夏瑶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递给宋新词看看。   宋新词简单说了三个字:“开免提。”   夏瑶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喂。”   手机那边传来一个低沉有磁性的男声:“夏小姐,我是陈康,我想问一下新词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你们怎么了?”夏瑶看了一眼宋新词,后者没什么表示,在玩手指甲。   “没事,闹了点不愉快,打电话,提示音是暂时无法接通,发信息不回,她可能还在生气,麻烦你跟她说一声,就说我知道错了,以后怎么样,都听她的。”   夏瑶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手机就被宋新词拿了过去,宋新词板着脸,语气凶凶地:“陈康,你多大的人了,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我们分手了。”   电话那边顿了一下,语气更低了些:“新词,我知道错了,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你说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我再也不催你了。”   “你心里知道,这不是什么时候的问题,大家都是成年人,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宋新词语气依旧冷冷的。   “我求你了。”陈康语气带着哽咽:“别这么残忍。”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们分手了。”宋新词皱着眉。   “我爱你。”陈康在那边自顾自地说道:“我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你,没有你我可……”   没等陈康把话说完,宋新词忍无可忍打断道:“我们认识七个多月,在一起三个月不到,最多牵过手,这就爱的要死要活了,那你的爱也太廉价了,爱情,哪那么多爱情,我压根不信。”   陈康没有死心,也怒了:“你说,要我怎么证明,是不是要我死,那好,我……”   宋新词挂掉了电话,将手机开成飞行模式,再递给夏瑶,语气缓和了些:“过会再开,我刚刚是不是有点凶,其实我平时还是挺温柔的。”   夏瑶接过手机:“这对陈康,是挺残忍的。”   宋新词打火发车:“我现在这么凶,其实是为了他好,当断不断的,以后更伤人。”   夏瑶点点头,车身快速向前驶去,好一会才道:“你为什么要和陈康分手啊?”   “腻了。”   “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种情况我见多了,没事的。”   “以后少伤点人。”   宋新词一打方向盘,笑道:“你操这心干嘛,我对你又不会变,渴不渴啊?后备箱有矿泉水。”   夏瑶无可奈何地笑笑:“不渴,你开慢点,这是县道。”   一个多小时后,跟着导航,SUV在肆月镇肆月初中部外面的停车位停下,两人下了车。   夏瑶给她的初中同学打了个电话,十几分钟后对方走出校门迎接她们。   夏瑶从包里拿出记者证和单反相机套在脖子上,拿出笔记本,取下钢笔帽:“李婷,好久不见,你说说大概情况。”   李婷穿着教师职业装,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死者是我学生的妈妈,凶手是她父亲,唉,一个好好的家庭,说散就散了。”   夏瑶飞快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字迹娟秀细腻:“你知道点原因吗?”   李婷两手一拍,边说边做动作:“听说她父亲是个酒鬼,喝多了酒,一言不合,拌了几句嘴,然后就...”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早上,呐,现在人在派出所呢。”   ………   宋新词靠在车边,看着不远处一本正经采访的夏瑶,觉得人啊,一旦认真做起事来,真是特别迷人,夏瑶身高172,长相温婉,是那种斯斯文文的漂亮,看起来一副没脾气的样子,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她骨子里的坚持和倔强。   宋新词看着两人向她走过来,挂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商务礼仪微笑,伸出右手:“你好,我是瑶姐的朋友,叫宋新词,你可以叫我新词或者小宋,怎样都可以。”   李婷不太习惯这种握手打招呼的方式,慢半拍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夏瑶的初中同学,叫李婷。”   宋新词点点头,笑了笑,收回手。   夏瑶看了宋新词一眼,柔声道:“要不,你先在镇上开个房间休息,我和李婷去当事人家里看看。”   宋新词打开后背箱拿出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李婷,一瓶递给夏瑶,对夏瑶道:“我一个人怎么睡得着。”   夏瑶:“……”看着宋新词关上后备箱,纳闷道:“你不带一瓶?”   宋新词挽上夏瑶的手臂,看着前方道:“我不容易口渴,带一瓶就行了,喝你的。”   两人差不多高,看上去十分养眼。   夏瑶略显尴尬地看了李婷一眼,她总不能也把李婷挽上吧,三个人手挽着手去采访,算怎么回事……   宋新词左看右看了两眼,问道:“我们怎么去,要不要开车?”   夏瑶摇摇头:“当事人家里没通马路。”说着转身指了指初中部旁边的一条小路,道:“走那条小路。”   宋新词吐吐舌头:“挽不成手了,宝宝不高兴。”   夏瑶笑了笑:“以后有的是机会。”   李婷:“……”当她是隐身的吗……   李婷在前面带路,三个人往那条小路走去。   宋新词从来没走过这种乡间小路,觉得很新奇,还蛮有兴致的。   夏瑶看着宋新词的背影,默默走在最后,她从小在小县城里长大,寒暑假都要回乡下爷爷奶奶家里住上十几天,对这些景色自是十分熟悉。   前面的路要经过一户人家的院子,院子入口处有棵李子树,李子树下拴着条大黄狗。   大黄狗瞧见有人来了,一脸凶相,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那户人家锁着大门,看样子是出去了。   李婷还算胆大,捂着耳朵跑过去了。   那狗扑出来的时候,宋新词目测,和李婷相差不超过三十厘米,幸好有铁链拴着,不过这也吓人啊,她咽了咽口水,回头对夏瑶说:“这大黄太凶了,要不,我们从下面那块田里绕过去?”   夏瑶看了宋新词一眼,想象了一下两人脱了鞋,光着脚从田里走过,带出一脚泥的样子,果断上前牵起宋新词的手,道:“你靠左边一点,我在右边,没事,有链子呢。”说完,还挥了挥矿泉水瓶。   宋新词本想拒绝,夏瑶却牵起她走了,快到李子树下时,夏瑶松开手,换成推着宋新词的后背,自己在后面靠右一点,这姿势让宋新词很有安全感,狗扑过来大叫的时候,宋新词也没有觉得特别害怕。 第3章 孙家沟   春日阳光明媚,温暖而不晒人,偶尔吹过微风,让人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呐,前面就是孙家沟了。”李婷指着小河对面几座砖瓦房道:“孙蝶是住校生,昨天晚上孙蝶的爷爷来学校请假,把她接回去了,我是班主任,以前来走访过几次。”   三人站在田坎上,身后是一块绿油油的玉米地,玉米秧子看起来朝气蓬勃,大概跟人的膝盖差不多高。   夏瑶从斜挎着的包里再次拿出笔记本跟钢笔,问道:“孙蝶是当事人的孩子吗?”   李婷点点头:“嗯,在读初二,上学期成绩挺好的,全班前十名左右,这学期成绩下滑的厉害,孩子挺聪明,就是没用在学习上,找她谈过几次,没什么用。”   “青春期的孩子,心思比较敏感,自我意识开始觉醒,但思想尚未成熟,遇到这么大的家庭变故,这是她的一个坎。”夏瑶边记边道。   宋新词看夏瑶认真记着笔记,凑过去从她的包里,拿出矿泉水,插了一句:“那她以后怎么办?”说着,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李婷推了推眼镜:“九年义务教育,不收学费,书本费学校可以申请减免,加上生活补助,读完初中应该没什么问题,还可以找找民政办公室,看能不能申请一个低保,我改天去帮她问问。”   宋新词拧紧瓶盖,点了点头,认真道:“只要她继续读书,我愿意资助她到大学毕业。”   李婷一愣,两手握在一起:“我替她谢谢你。”   宋新词摆摆手,将矿泉水放回夏瑶的包里,拉上拉链。她可以资助孙蝶到大学毕业,但替代不了从今以后她生命当中缺失的父亲母亲,那将是一个难以跨越的空白,她将独自成长,在难过的时候,在每一个需要抉择的人生路口,都是一次钝痛。   夏瑶看了宋新词一眼,盖上钢笔帽,道:“走吧,去了解了解情况。”   李婷嗯了一声,带头往桥那边走去。   这时,宋新词拉了拉夏瑶的衣服,小声问道:“瑶姐,后面那绿油油的植物是什么啊?”   “玉米秧,等长到比你还高的时候,就开始结玉米了。”   “喔~”   ……   那桥说是桥,其实是几个石墩放在河里,要跳着过去。   “这也行。”宋新词感叹道。   夏瑶跳了一个石墩,转身看着宋新词:“少见了吧,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你注意点跳。”   宋新词咂咂舌,朝夏瑶摆摆手:“你倒是往前走啊,给我腾个地方。”   过了桥,坡上有户人家的院子里,几个村民聚在一起,像是在拉家常,见她们过来,时不时偷看两眼,又收回视线,继续加入那热火朝天的聊天中。几个小孩正在玩竹蜻蜓,轻轻一搓,飞得老高。   “我去采访一下。”夏瑶说完,加快脚步,超过李婷,往院子里走去。   村民们见有人往院子这边走来,停下了话头,齐刷刷地看着她,等她走过来。   “你找谁啊?”一个大婶问道。   夏瑶扬了扬记者证,一脸亲和道:“婶婶好,我是记者,想采访一下昨天那个杀人案。”   一个中年男人操着手,道:“记者都来了,三岭娃这事干的,作孽啊。”   刚刚那大婶还挺客气,回屋搬了一个凳子出来,递给夏瑶道:“记者同志你请坐,这是不是要上电视啊?”   夏瑶接过凳子,道谢后,放在地上,并没有坐,旁边还站着两个白发苍苍的婆婆,她坐不下去,解释道:“我是四季新闻的记者,四季新闻是传统的纸质媒体,在阳川市发行,可以上报纸,你想看的话,到时候可以在镇上的报刊亭买。”   大婶也不太明白这些区别,反正知道‘出名’了就是了,开始吐苦水:“这三岭娃还欠我们家三千块钱,这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真是作孽啊。”   其中一个婆婆也说道:“三岭娃到处借钱,还找我孙子借了两千块钱。”语速很慢,吐字不清,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宋新词和李婷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左边有两棵枇杷树,枇杷半青,还没有完全成熟。   “你们说的那个三岭娃,是指孙蝶的爸爸吗?”夏瑶边记边问道。   “对对对,大名叫孙强,酒鬼一个,人嫁给他真是倒霉,钱没赚到不说,还把命搭上了。”中年男人回道:“这下好,留下一姑娘,这么小没爹没妈,可怎么活喔。”   “嗯,你们知道孙强为什么要借钱吗?”夏瑶接着问道。   “哎呀,就是想发财,出去打了几年工,几个月前回来,说是要跟一个朋友做生意,本钱不够,到处借钱,没本事,学人家做什么生意啊,没几天就回来了,还是警察送回来的。”大婶回道。   后面再问了几个问题,夏瑶谢过她们,让李婷带路去孙强家。   孙强家是砖瓦房,整面墙下面是长方形的大石头,上面是泥巴糊的砖,旁边还有一个茅草屋,里面有几个鸡窝。   一个老爷爷坐在凳子上,旁边一个女孩子小声地叫了一声:“李老师。”然后怯生生地看着她们,眼睛肿肿的,一片迷茫。   没等她们开口,老爷爷站起身看着李婷道:“李老师,孙蝶她母亲被警察拉走了,说过几天还回来,等把人埋了,再去上学,你看行不行?”   “好,老人家你要注意身体啊。”李婷说着,扶老爷爷坐回凳子上。   “谢谢李老师。”老爷爷坐回凳子上,语气有一种历经风雨的平静,浑浊的老眼里却满是无可奈何的哀伤。   夏瑶知道,孙蝶的母亲被拉走,是法医需要判明死亡原因,时间和性质等等……警方侦查终结后,会将案子移送检察院,检察院再向法院提起公诉,最后由法院审判。   夏瑶说明了身份和来意,老爷爷非常配合,问什么答什么。   宋新词走远了一点,站在茅草屋旁,朝孙蝶招了招手。   孙蝶呆呆地看着她,好一会才慢吞吞地走过来。   “小朋友你好。”宋新词微微弯腰,打招呼道。   孙蝶脸瞬间红的像苹果,低着头,左鞋尖踩着右鞋尖,帆布鞋有点烂,上面全是泥污。   孙蝶几天没洗澡,身上一大股味道,左手紧紧攥着脖子上红绳套着的塑料做的观音菩萨像,路摊上两块钱一个。   宋新词指了指菩萨像,柔声问道:“谁送的啊?”   “我同桌。”孙蝶答道。   “你们关系是不是很好啊?”宋新词双手撑着膝盖上方一点,大概和孙蝶平视。   孙蝶抬起头,眼里终于有了一点色彩:“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和我的同桌关系也很好。”宋新词说着指了指那边的夏瑶:“呐,就是她,那个穿牛仔裤的姐姐。”   孙蝶回头看了一眼,对宋新词道:“姐姐好漂亮。”   宋新词摸了摸孙蝶的脑袋,道:“你也很漂亮,那个姐姐是记者,酷吧?”   孙蝶点点头:“酷。”   “你要好好读书,以后也要像她那么酷。”宋新词道。   孙蝶低下头,闷闷道:“我成绩不好。”   宋新词按着她的肩膀:“刚刚来的路上,你们老师跟我说,你很聪明,只是没将心思放在学习上,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虽然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真的是改变命运很好的机会,这种机会人的一生都不会有几次,要把握住,知道吗?”   孙蝶点点头,嗯了一声,宋新词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进去。   “孙蝶。”后面有人小声叫道。   宋新词回头,看见一个和孙蝶差不多大的女孩,站在茅草屋后面不远处的山坡上。   宋新词站到一旁,让开路,问道:“你朋友?”   “我同桌。”孙蝶眼睛一亮,朝她同桌跑了过去。   宋新词看着孙蝶的背影,本想再安慰几句,但她觉得她同桌应该能给她更多的安慰,便转身向夏瑶走去。   这边夏瑶采访完毕,正对老爷爷说道:“爷爷,采访都是有稿费的,这里是一千块钱,是你的酬劳。”说完,从包里拿出钱,递给老爷爷。   从她们来,老爷爷的情绪就一直很平静,接过钱的一瞬间,却哭了出来,他用老树皮一般苍老的手捂着眼睛,不停地说:“谢谢,谢谢。”   夏瑶握起老爷爷的另一只手,道:“孙蝶还小,辛苦你了。”   宋新词歪着头,静静地看着夏瑶。   走的时候,夏瑶拍了几张照片。   老爷爷握着手坐在凳子上,半低着头,两只鸡从他面前走过。 第4章 下雨了   回到镇上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了,肆月镇是个小镇,只有四条街,马路坑坑洼洼的。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街上冷冷清清的,没几个行人。   好不容易有家开着门的饭店,里面却没人。宋新词看着夏瑶,一脸委屈道:“瑶姐,我饿了。”   “那边有家超市,先吃点零食将就一下,好不好,我去帮你买。”夏瑶心里挺过意不去,语气自然而然带着歉疚。   李婷推了推眼镜,道:“你们等着。”然后到隔壁店前,喊道:“王老板,有没有饭?”   “诶,有有有,来了,来了。”一个留着寸头身材略胖的中年男人从隔壁店里搓着手走出去,笑道:“平常没多少人吃饭,打会麻将。”然后看了看她们道:“三位美女,吃什么啊?”   李婷率先走进店里:“就这么放你走了?”   王老板拧开饭馆门口的水龙头,洗着手道:“我媳妇帮我顶着呢。”   “有媳妇真好。”宋新词幽幽地在夏瑶耳边说了一句,潇洒进店了。   夏瑶最后走进去入座,拿起菜单递给李婷道:“今天麻烦你了,想吃什么,我请。”   李婷拿起菜单:“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新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挑贵的点,别跟她客气。”   “王老板,宫爆鸡丁,鱼香肉丝,糖醋里脊,再来一个肉片汤。”李婷背对着王老板,头也不回地点道。   “好嘞~”王老板应道。   夏瑶看李婷没有把菜单推来推去的客气,反而轻松了些,对李婷道:“你还是喜欢吃这些。”说着,把菜单放到宋新词面前,像哄小孩子似的:“我知道你平时吃的好,这里也没别的,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必须吃点,改天再请你吃好的。”   宋新词双手撑着下巴:“我这人不挑食,很好养活的。”   这时李婷抽出筷子,用不是夹菜那面点着桌面感叹道:“这几个菜,读书的时候可是我一个礼拜的生活费,头三天就花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两天,也不知道怎么混过去的,那时候人人都羡慕你,爸妈是老师,住的教师楼,顿顿在家吃。”   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   夏瑶苦笑:“那时我也羡慕你们啊,可以到处玩,我就不行了,父母整天盯着,每日跟孔夫子作伴。”   宋新词突然很好奇,看着李婷问道:“她读初中时,是什么样子啊?”   李婷看了夏瑶一眼:“我说了喔。”   夏瑶摊摊手:“说啊,我那时侯反正就是一个书呆子。”   李婷开口说道:“夏瑶那时候啊,年级女神好么,我们那时候男的女的整天玩在一起,吵的要死,闹腾的很,一会看不惯哪个学弟学妹,跑去找人麻烦,一会商量着逃课,反正停不下来,只有夏瑶,哪种啊,就像书里描述的那种,捧着一叠老师批阅完了的作业本,走在教学楼长廊上,穿着碎花裙,白布鞋,长发飘飘,安安静静的,就是那种感觉你知道吗,那时候早恋,夏瑶收到的情书都是论斤算的。”   “那她早恋没有?”宋新词问道。   李婷摇摇头:“没有,就像她说的,书呆子一个。”   宋新词转头看着夏瑶:“瑶姐,你不会看破红尘了吧。”她和夏瑶是读高中时认识的,从读高中,到上大学,到大学毕业两年了,她从来没听过夏瑶谈恋爱,她想了想,道:“瑶姐,回阳川,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夏瑶:“……”有苦说不出。   ……   吃过饭后,李婷下午有课就回初中部了。   太阳不知去哪了,吹着点风。   肆月镇只有一个旅馆,没得挑,两人开了一个标准间,里面有两张独立的单人床。   宋新词昨晚没睡好,觉得有点困,眯着眼睛不一会就睡着了。   夏瑶拉上窗帘,给她留了一张纸条,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她打算去趟派出所,采访一下第一时间到案发现场的民警,多了解一些缘由,孙强罪行严重,她猜人多半是移送到上一级公安局刑拘了,肆月镇归阳川市临江区管,等回阳川市,再到临江区分局跟进情况,看能不能采访一下当事人。   宋新词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她看见夏瑶留给她的纸条笑了笑,站起身,穿上旅馆准备的一次性拖鞋,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   天气变的真快,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   宋新词站在窗户边,拿出手机,准备给夏瑶打个电话,关了飞行模式,蜂窝移动网络本就是开着的,这一关,消息不停地弹出来,震得宋新词差点把手机扔出去,23个未接来电,不用想,一定是陈康的。   宋新词坐回床边,边看陈康给她发的信息,边考虑要不要换个手机号。   这一看,果然下雨了。   宋新词边穿鞋,边拨电话。   “瑶姐,你现在还在派出所吗?”   “你不要动,我来接你。”   “不行,我就是要来接,你没听说过,有接有送,方显贵重吗。”   “不跟你啰嗦了,挂了,你待着别动哈。”   宋新词挂掉电话,从夏瑶的行李箱里找出了雨伞,不小心瞥到收纳袋里的黑色bra,宋新词不知怎么的就笑了,目测了一下,大概是C罩杯。   刚出旅馆就下起了雨,宋新词撑开雨伞,这是把黑色雨伞,上面依稀有几个黄色落叶的图案,看起来十分的小清新。   车停在初中部外面,宋新词打着伞走过去,路面不是很干净,白鞋溅了一圈泥污。   宋新词远远按了按车钥匙,慢慢走过去,雨水打在伞上嗒嗒的响。弯腰正准备拉开车门,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一个尖锐冰冷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后腰。   宋新词心里咯噔一下,我去,这是什么情况……   “上车。”一个男声在背后响起,声音压的很低,听起来狠狠的。这是来者不善啊,宋新词下意识地照做,拉开车门。   那男人贴近了些:“你去副驾驶。”说着拿走了宋新词手里的钥匙,一股难闻的浊味扑鼻而来,宋新词差点没吐出来,皱着眉,没动。   那男人把手里的刀往里送了点。   “嘶~”宋新词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她能感觉到后腰的血正顺着皮肤流下去。没办法,只好丢下伞,上车,从驾驶座翻到副驾驶,摸到车把手,宋新词拉开副驾驶车门,就要往外翻,被那男人拉住了脚。   “救命啊,救命啊。”宋新词冲着初中部的方向大声喊道。   一个身穿保安服的大爷跑出来。   那男人也着急了,使劲将宋新词往里一拉,关上车门,飞快地打火,发动走了。   宋新词被刚刚那么一拉,脑袋撞到车门上,满脸的血,余光看到保安大爷正在后面追。   但他哪里跑得过汽车,一下就看不到人影了。   宋新词的手机刚刚从口袋里落在了车上,这时铃声响了,那男人狠狠地瞪了宋新词一眼,警告她不要接,然后再次重重踩下油门,只想将车开的越远越好。   宋新词眼皮上满是血,看事物都带着红光,宋新词脑袋被撞得嗡嗡作响,强撑起精神,瞥一眼来电,是陈康。   电话响到超时自己挂了,这时另一个电话打进来,是夏瑶,也是响到自己挂了。   宋新词头痛欲裂,全世界只剩下SUV急速行驶的胎噪声。   夏瑶看了看手机,宋新词没接电话,心里不知为何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没着没落的,其实派出所离旅馆不远,过两条街,经过初中部就到了。   夏瑶看了看旅馆的方向,护着包跑进雨里。   这时一个老大爷从那边跑过来,老远喊道:“有人绑架,警察同志,赶紧去追啊,有人绑架。”   夏瑶停下脚步,心脏漏跳一拍后,因为情绪激动而加速跳动,咚咚咚的跳动声像是响在耳边,不会这么巧吧……   一个警察跑出来问:“怎么回事?”   老大爷气喘吁吁道:“快,快,有个女的被绑架了,开的奔驰,在初中部那边,往顺由镇方向去的。”   夏瑶站在原地,脸色惨白。 第5章 十万   警察动作很快,边往警车旁跑边对一个同事说:“我先去追,你赶紧去搜集信息,越详细越好,调学校的监控,查车牌号,保持联系。”说完雷厉风行地拉出警报器,警报器“呜~”地响起了,警察一关车门,一脚油门,警车眨眼间就跑远了。   一个警察跟着保安大爷往学校跑去。   夏瑶抿着嘴,脸色沉的可怕,她跑回派出所门口,拿出手机拨宋新词家的座机号。她记得宋新词的车牌号,阳AXC129,她们一起去拍的,是宋新词的生日。但这辆奔驰不是宋新词的车,宋新词从不在她面前用太好的东西,来找她一般都是打出租,她见过一次宋新词的车,是宋新词发的朋友圈,一辆晨露白的阿斯顿马丁Rapide。   响了几声,对方接了电话:“您好,这里是宋先生家。”   夏瑶尽量维持平稳的语气:“今早上,宋新词开的那辆奔驰GLA车牌号是多少?”   “您是?”对方反问道。   “夏瑶。”   “喔,夏小姐您好,我帮你问问。”   夏瑶紧紧握着手机:“麻烦你快点,很急,很急。”   然后是对方询问的声音。   对方报出车牌号后,夏瑶一秒挂了电话,踏上台阶,往里跑,抓住一个警察道:“我是被绑架者的朋友,我们一起来的,她叫宋新词,女,23岁,和我差不多高,穿的一件米白色针织短袖,和一条七分裤,开的一辆黑色的奔驰GLA,车牌号是阳AHU835。”说完蹲在地上,捂着脸,滚烫的泪水从指缝滑落,哽咽道:“麻烦你们,一定要找到她。”夏瑶心里万分着急,却不敢再给宋新词打电话,怕激怒绑架者。   警察拍了拍她的肩膀,跑进指挥室。   警察办事雷厉风行,很快联系了周边县镇警方,几面围堵,关闭公路出口,排查车辆通行。   宋新词抬起左手抹了抹脸,一手的血,右手按着脑袋上的伤口,偷偷看了看驾驶座上的男人,挺瘦挺白的,额头上都是汗,好像也有一点慌乱,不像是穷凶恶极之徒,宋新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再继续开,下半辈子就完了。”   那男人似乎也后悔了,就那么哭了出来,一拍方向盘,咆哮道:“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他这么一拍,车身就在马路上画了个S出来,本来车速就快,这一晃,宋新词没忍住,拉开储物箱,吐在了早上夏瑶吃过的草莓面包的包装袋里。   宋新词缓了缓,道:“是钱的问题吗?我可以帮你。”   对方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宋新词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声音也发着颤:“你绑我,不就是为了钱吗?”   那男人看了眼后视镜,降下车速,让后面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超过了他,然后把车速降到20码左右,开进了田里。他把宋新词拉下车,押着往旁边的小路上走。他对这里很熟,前面再开半个小时,就到顺由镇了,警察不是吃干饭的,铁定把路封了。这挨着的几个乡镇,比较穷,乡村公路今年才立项,也没有岔路可开。   他踩在田里,突然有点后悔,本来就是一时冲动,静下来后,心里只剩下害怕。   雨势不是很大但也不小,雨水混着鲜血顺着头发往下滴,宋新词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泥里,秧苗倒了一片。   上岸后,那男人一把将宋新词的鞋脱下来扔了,把自己的鞋也扔了,少点痕迹是点痕迹,能躲一会是一会。   他牢牢地拽着宋新词的手腕,拉着往旁边的树林里跑。   地上都是杂草和石子,宋新词每踩一脚,都感觉脚板划了条口子,又不敢使劲挣脱,怕把绑匪逼急了。   “你觉得你跑的了吗?”宋新词在后面说道。   那男人没理她,拉着她疯狂地跑了一阵,躲在一个废弃的窑洞里,拦在出口处,扑通一下朝宋新词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啊。”   宋新词觉得有希望,赶紧蹲下,压住心头的害怕,语气尽量放的柔和道:“你说,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我女朋友生日的时候,我想送她一份好点的礼物,那时我刚参加工作,没什么钱,快到日子的时候,某天晚上我下班,接到了一张传单,上面写着只要有身份证可以立马放贷三万块钱,看着别的女的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觉得很对不起我女朋友,一时没忍住,便打了传单上的电话。”   “然后呢?”宋新词问。   “本来说的好好的,十二个月期限,还三万五,可他们公司反悔了,利息越滚越高,我还不上,就找到了我家里,找到了我上班的地方,工作也没了,女朋友也跑了,催债的天天上门,我,我能怎么办啊,家里什么都卖了,前前后后还了五万多,他们那群黑了心的,贪得无厌啊。”那男人说着,抓住自己的头发,使劲扯。   宋新词头昏昏沉沉的,勉强打起精神:“民间借贷的年利率不能超过百分之二十四,报警啊。”   那男人瘫坐在地上:“报警,把人抓了,然后拘留,再然后呢?他们人那么多,不差被抓的那几个,然后再派几个人整天在你屋子旁转悠,盯着你,也不做什么,成天恶心你,再报警都不知道说什么,把人都给逼疯了。”   宋新词头疼的厉害,又有点晕眩,靠坐在窑洞壁上:“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帮你还,好吧。”   那男人不说话握着脸哭了起来。   “你知道你这是绑架吗,绑架罪最低判十年,你现在出去自首,朝非法拘禁方面辩护,减轻情节,会轻判很多。”宋新词眼皮沉重,使劲掐了自己一下,免得睡着。   那男人捶头道:“我巴不得自己被抓,还好过一点,省得担惊受怕,但他们要去骚扰我家人啊。”   “那大叔肯定报警了,你迟早会被抓,也不能看着我帮你还,我手机在车上,你去拿来,我马上给你转账。”宋新词呼出一口气,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那男人看了宋新词一眼,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对不起,对不起,等我以后出来,我一定还给你。”说完站起身立马跑出去。   宋新词迷迷糊糊地想,这人原本肯定是想绑架勒索,但是自己那一声救命,肯定惊动了警察,现在这个信息时代,二代身份证都录了指纹,他落网是早晚的事,那男人不笨,应该想到了这点,才会这么痛快,他只是在拖延时间。   过了一会那男人折回来,将手机递给宋新词,宋新词眼皮都在打架,强撑着解锁,打开手机银行,转账:“输你的卡号。”   那男人输完又将手机递还给她。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有钱,十万,你看行吗?”宋新词输入了金额,递给男人看了一眼。   “行,谢谢你。”那男人知道涉案金额越少越好。   这时外面传来警车的警报声,和警方喊喇叭的声音:“前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那男人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牢牢按着宋新词的双肩,直直地盯着宋新词:“转账不会这么快到账,你肯定能追回来,我是脑子进水才走到这一步,求你了,帮帮我,不还他们会去骚扰我家人的,我将来出来一定会还你的,十年,二十年,做牛做马都还给你,我给你写张借条。”说着撕下身上的衣服,沾着宋新词脑袋上的血,开始写起来,衣服都是湿的,根本没法写。   宋新词:“……”她按着那男人的手腕,道:“我向你保证,不会把钱追回来,我相信你,你赶紧去自首吧。”   “谢谢。”那男人最后看了她一眼,跑出去了。   宋新词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亡命之徒,眼皮越来越沉重,晕了过去。 第6章 没事   那男人高举双手,站在树林里。   一个警察按着腰上的配枪慢慢走过来。   雨水打在树叶上,一片簌簌声,远处盘旋着警报,马路边很快又停了一辆由顺由镇方向开过来的警车。   警察走近,拿出手铐,铐住了犯罪分子,男人手被铐住了,下巴朝右边扬了扬,道:“那边有个斜坡,坡下有个窑洞,她在窑洞里。”   救护车也很快到了,另一个警察将宋新词背出来,医护人员抬手将人带上救护车,开始检查,清理包扎伤口。往阳川市开去。   这边,肆月镇派出所内,警察接到电话,营救成功。   夏瑶听到消息,靠在墙上,后背上全是冷汗。   “人质已经成功被解救了,但是受了点伤,晕了过去,救护车带着往阳川走了,放心,没有生命危险,不要太着急。”一个警察走出来,安慰了夏瑶两句。   夏瑶捏紧衣领,惊魂未定:“谢谢,谢谢。”   夏瑶回到旅馆,提上行李,电脑,退了房。这里没有出租车,网约车也叫不到,打电话给李婷,李婷给她喊了一辆私家面包车。面包车开到旅馆下面,师傅叫价五百,夏瑶没有心思还价,只叫他尽量开快点。   肆月镇,顺由镇都是归临江区管,夏瑶让师傅直接开到临江区人民医院。   ……   夏瑶下了车,提上行李电脑急匆匆地跑到急救处,拉着一个医生,气喘吁吁地问:“你好,我是宋新词的家属,就是从肆月镇拉上来的那个,她……”   医生双手揣在兜里,道:“你别着急,她的伤口刚缝好,现在拉去做脑CT了,你们也是运气好,有人打了120,救护车到了,人又没事了,正巧接到警方电话,刚好救护车在顺由镇,就把人拉上来了。”说着笑了笑:“去把钱交了吧,人已经醒了,在做脑CT,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夏瑶脚都吓软了,边道谢,边往缴费处走。   CT室外有一排蓝色椅子,夏瑶坐在上面,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两只手握在一起。旁边是行李箱和电脑。   雨越来越小了,吹着丝丝冷风,打着院里的芭蕉叶。   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子朝这边急匆匆地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助理。老远喊了一声:“夏瑶。”   夏瑶赶紧站起来:“伯父。”   这位中年男子正是宋新词的父亲宋闻韬。   宋闻韬跑过来:“新词怎么样了?”   “在做检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别担心,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夏瑶低着头,说着说着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宋闻韬听到宋新词没什么大问题,松了口气,拍了拍夏瑶的肩膀,打断了夏瑶的话:“诶,不说这些,没事就好。”说完,松了松领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两个助理跑过来,站在宋闻韬边上。   宋闻韬坐直身体,说一句用手点一下:“张总那个合同,我还要再研究一下,你先别答复他,过会把凝州市正今广场项目的头款打给施工方,催一下进度,对了,还有,还有。”宋闻韬捏了捏眉心,想了想,拍手道:“还有我们捐的那个小学,把剪彩仪式推后一天,别忘了通知媒体,今天晚上七点和王局的饭局取消了,态度好点,跟人赔个礼,晚上九点公司高管会议也取消了,你先去做吧。”说着,挥了挥手。   一个助理弯弯腰走了。   宋闻韬接着跟另一个助理道:“给小姐把费缴清,等小姐出来,立马办转院,转到爱德华国际医院,给媒体放口风,塞点红包,我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小姐,还有,给派出所的警察同志送两面锦旗。”   另一个助理也弯弯腰走了。   “瑶姐。”这时宋新词光着脚走出CT室,轻轻喊了一声,看了看,又喊道:“爸爸。”头顶靠近额头的地方包着块纱布。   夏瑶抬头,眼睛红红的,朝宋新词笑了笑。愧疚也有,担忧也有,却不敢开口说话。   宋闻韬立马站起来,跑到宋新词身边,摸摸手臂,拍拍小腿:“新词,你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说着架着宋新词:“来,爸爸扶你坐下。”   宋新词推开了父亲:“哪有这么严重,医生说脑部有点瘀血,量小,可以自行吸收,片子明天出来,可以马上出院了,晕倒是因为贫血和惊吓。”   宋闻韬不放心,扶着宋新词:“听说撞着脑袋了,会不会脑震荡啊,我们再去别的医院检查一下。”   宋新词朝夏瑶笑了笑,对宋闻韬道:“爸爸,你能盼着点女儿好不,脑震荡,我还在这站着跟你说话。”   “会不会是轻微脑震荡啊?”宋闻韬接着道。   “轻微脑震荡会即刻发生一时性的神志恍惚和意识丧失,你看我像吗?”宋新词说着,扑到夏瑶身边,抬手在夏瑶眼前晃了晃:“瑶姐,你是傻了吗,你倒是说句话啊。”   夏瑶抬手捏了捏宋新词的肩膀,另一只手捂着脸,又哭又笑。   宋新词挑挑眉:“真傻了,没事,傻了我养你。”   宋闻韬又仔细看了看宋新词,脱下自己的皮鞋,将宋新词拉着坐在椅子上,蹲下身道:“你先穿着爸爸的皮鞋,你看你,衣服都是湿的,我帮你找一身,赶紧去换了。”说着,帮宋新词穿上鞋,拿出了手机,准备打电话。   夏瑶回过神来,赶紧道:“伯父,我这里有衣服,我带新词去换。”说完,赶紧放平打开行李箱,蹲着找衣服,找着找着回头看了宋新词一眼。   宋新词眨眨眼睛:“放心,应该合适。”   夏瑶的脸瞬间红的像番茄。   找出衣服,拉上行李箱,夏瑶站起身走过去扶宋新词。   宋新词哪有那么脆弱,还是勾着夏瑶的脖子,贴在夏瑶身上:“瑶姐,你的衣服也是湿的。”   夏瑶摇摇头:“没事,不打紧,先给你换。”   宋新词脚底有几条小口子,一踩就疼,走的比较慢,她脚比宋闻韬的脚小几个码,完全是拖着皮鞋走。   女厕所里。   夏瑶将衣服递给宋新词:“我就在门口。”   宋新词半眯着眼睛:“我自己换?”   夏瑶咬了咬嘴唇:“能行吗?需要帮忙吗?”   宋新词看着夏瑶一脸别扭的样子,嘴角扬了扬,语气软软的,全是暧昧:“瑶姐,你现在这个样子,将来结婚了怎么办啊,也不要太害羞了,该放开一点还是要放开一点,不然,怎么能体会到人生的乐趣~”乐趣两个字拖的老长,宋新词看着夏瑶的脸色越涨越红,笑着转身拉开一个隔间。   ……   宋新词并不想住院,当天就出院了。   夏瑶拖着行李,电脑回到自己租的房子。宋闻韬开车顺道将她送回来的,然后载着宋新词走了。   在车上,宋新词说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夏瑶冲了个凉,换上睡衣,手机响了,是陈康的,夏瑶心情不好,并不想接,犹豫一下,还是接了:“喂。”   “夏小姐,我听说新词出事了,她现在怎么样啊?我现在在医院,可医生说她没有住院。”陈康的语气很是着急。   “她没事,回家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头继续说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瑶揉揉眉心:“陈先生,我现在有点事,不方便讲电话,新词没什么事,你不要担心。”   “喔,喔,那不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夏瑶说了句没事,挂了电话。   用干毛巾擦了擦头发,打开吹风胡乱吹了吹,夏瑶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她将笔记本上的信息,汇总了一下,将孙强案写了个报道,发到责编的邮箱里,附上了几张照片。   夏瑶在肆月镇派出所外淋了雨,包包湿了,但她的单反相机有一定防溅水功能,又在包包里面,没什么影响。   孙强案明天上午还要去跟进,夏瑶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七个字[阳川市贷款公司]点了enter键,下面出现了几行各种公司的名称。夏瑶拿来一个新的纸质笔记本,一一记了下来。   窗外还在下着雨,天色渐渐暗下来。   肆月镇初中部前,一个流浪汉捡起那把掉在地上的黑色雨伞,上面有很多泥,他也不介意,笑呵呵地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爸爸:分分钟都是上亿的大生意{得意}   谢谢几位收藏的小天使{鞠躬}   太冷了,让我们来念首诗活跃气氛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 ... 第7章 放贷公司   夏瑶打了个喷嚏,有点感冒,烧了开水,泡了桶随心杯方便面,搁在桌子上,然后冲了杯感冒冲剂,披了件薄毯,端着白瓷杯,走到落地窗边,窗边有张席子,夏瑶端着杯子坐了下来。   她当时之所以看中这个小套房,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落地窗,24楼,在玻璃边,往外一看,下面是万家灯火,上面是寂静夜空。   席子旁边有一个音响,夏瑶打开音响,用手机连接蓝牙,在播放列表随便点了一首歌,清脆的钢琴声缓缓流泻而出,石进的夜的钢琴曲(5),她大多时候都听的纯音乐。   音响是宋新词送她的24岁生日礼物,Devialet Phantom .   夏瑶喝了白瓷杯里的感冒冲剂,将杯子放在地上,打开手机,点开宋新词的微信资料,头像是一只趴在地板上的土耳其梵猫,名字叫‘旧赋’,听着歌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桌子上的泡面还冒着热气。   宋新词家在一环,是一座老式四合院,往上数几辈,住的巡抚,贵的惊人。   宋新词到家的时候,正房沙发上正坐着两个警察。   “不好意思,打扰宋小姐了。”警察站起身道:“有些情况,我们想向宋小姐了解一下。”   宋新词笑的客客气气地:“没事,没事,倒是辛苦两位警察同志了。”   警察问一句,宋新词答一句。没一会就问完了。   最后警察站起身,道:“宋小姐,你看,你要不要做个伤情鉴定,申请索赔。”   宋新词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喔,对了。”其中一个警察一拍脑袋,拿出一个手机,递给宋新词,道:“宋小姐,你的手机,有个人一直打电话,非常的关心你,你给他报报平安吧。”   宋新词一头黑线,还是笑道:“好的,谢谢警察同志,麻烦你们了,慢走哈。”   宋闻韬刚刚在厨房里吩咐陈姨给宋新词熬点补粥,这下走过来,对宋新词说道:“以后少在外面吃饭,都贫血了。”   宋新词头上的伤口,缝的时候,打了麻药,现在麻药消退了一点,隐隐觉得有点痛,倒了杯水,吃了一颗医生开的阿司匹林,坐在沙发上,回道:“嗯,李叔在不在?”   宋闻韬坐到宋新词旁边,道:“回去了,找他有事?你可是把爸爸吓惨了,接到警察电话时,车正在到凝州市的高速上,赶紧让司机找出口,掉头,赶回来。”   宋新词挽上宋闻韬的手臂,觉得有点疲惫:“李叔的车还在肆月镇那边,对不起爸爸,让你担心了。”   宋闻韬摸摸宋新词的头,一口慈父语气:“只要你人没事就好,爸爸还图个啥啊,那车我让人处理,你不要操心了,喝了粥,早点休息。”   宋新词点点头,起身往后院走去,洗手间在后院,还要过一道月亮门。宋新词后腰有伤,医生说今天尽量别碰水,宋新词在洗手间里脱掉外衣,用湿毛巾简单的擦了擦,不知怎么的就笑了,这是夏瑶的bra,穿在自己身上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心里痒痒的,就像有人拿根羽毛在挠似的。   ……   第二天,下午三点左右,刘养浩早早到了临江区正今广场四楼的咖啡厅里,点了两杯卡布奇诺,坐在窗户边,可以看到对面的海鲜自助餐厅。   三点半的时候,夏瑶才姗姗来迟。   刘养浩看着她上电梯的,朝夏瑶招了招手。   夏瑶走几步,拉开椅子,坐下来:“不好意思,来晚了。”她上午去了公司一趟,然后去了临江区公安分局,跟分局的同志沟通了一下,警方同意她采访了孙强。饭也没吃,又跑了几个金融公司。   刘养浩宽和地笑了笑:“没事,有点冷了,要不要换一杯?”   夏瑶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道:“不用。”然后从包里拿出了几张印满字的A4纸:“养浩,你知道阳川市有哪些非法放贷公司吗?”   刘养浩搅拌着咖啡,想了想:“是因为宋新词吗,那个案子今天上交分局了。”   夏瑶低头继续翻着A4纸:“你知道他是在哪家公司借的吗?”   刘养浩看着夏瑶的头顶,苦笑了一下:“我只是略有耳闻,这案现在归刑侦,稍后会移送经侦,我是巡警大队的,不搭杠啊。”   夏瑶显然早有准备,拍出两张纸道:“我大概搜集了一下,也去跑了几家,没说职业,收入,住址,只提供了身份证,有两家批款了。”说着转了转手中的钢笔:“你说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底气批款,也不怕还不上。”   刘养浩拿过夏瑶拍在桌子上的纸,看了起来。   夏瑶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宋新词发的[瑶姐,你现在在哪?]后面是一个嘟着嘴卖萌的表情包。   夏瑶笑了笑,飞快地回道[临江区你家广场四楼的咖啡厅里]   刘养浩边看边问:“你哪弄来的?”   夏瑶抿了一口咖啡:“我说我急需用钱,对方立马拿来了合同,趁他们不注意,偷拍的照片,打印出来的。”然后说忘带身份证,溜了。   “富春荣金融公司和向日葵小贷,我记得这两家确实闹到过分局,拘留过人,是因为讨债方式欠妥,具体的没有证据。”刘养浩道。   夏瑶拿过刘养浩手里的纸,铺在桌面上,用钢笔画了两道横线:“你看,利息是两分,并没有超过国家不允许的范围。”说着话锋一转道:“但是还款期限特别短,一周就要还一次,而且你还了一笔后,下次要还的利息还是借款总额的利息,并不会扣除你还掉的那部分本金。”   “因为期限短,如果还不上的话,就会逾期罚息,这样债会越欠越多。”刘养浩接道。   夏瑶转转钢笔:“然后出来一个人说可以帮你。”   “然后你再签一份借贷合同,拆了东墙补西墙,雪球越滚越大。”刘养浩喝了口咖啡接着说道:“因为一般情况下,大多数去借款的人,拿到钱就用的差不多了,比如买一台电脑,买一部手机等等,并没有钱可以维持着每期都还。”   夏瑶看了眼窗外,一位母亲正拉着年幼的女儿走过,她回头对刘养浩道:“那些公司敢借,就不怕借钱的人不还,这种不是涉黑,就是有□□。”   刘养浩看着夏瑶没说话。   夏瑶整理好桌面上的资料,认真道:“我要把它公诸于社会,放在阳光下,让人们仔细瞧瞧那些腐烂的发霉的烂根。”   刘养浩皱着眉:“你知不知道这种事很危险?是因为宋新词的事吗?”   夏瑶两眼放空地盯着桌子上的咖啡杯,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都有。”   刘养浩叹了口气,道:“你别一个人去收集证据,我们一起,一定不要轻举妄动,这么大的树,不是那么好撼动的。”   夏瑶轻轻一笑:“不要小瞧了舆论压力。”   刘养浩也笑了:“别不等你还没给他们压力,他们就给你压力了。”   “警察同志,现在是法制社会吧?”夏瑶看着刘养浩,半调侃的问。   刘养浩举起右手,宣誓似的:“警察同志向你保证,现在是法制社会。”说完舒展了眉。   两人相视,对笑起来。   宋新词一上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她默默地走进咖啡厅,走到夏瑶身边:“瑶姐,什么事这么好笑啊?”说着看了刘养浩一眼:“人民警察也在。”   刘养浩收敛笑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夏瑶往外坐了点,给宋新词腾了个位置,拉着宋新词坐下,小心地摸了摸宋新词包着纱布的头,柔声道:“疼不疼啊?”   宋新词马上换上一幅快哭的表情,语气带着点撒娇:“你说疼不疼啊。”   夏瑶低着头看着鞋,没说话,眼里都是歉意。   刘养浩站起身,道:“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夏瑶,那件事,保持联系。”   夏瑶抬起头,朝刘养浩挥挥手:“好,拜拜。”   宋新词也挥挥手:“这就走了,拜拜。”   宋新词坐到刘养浩的位置,撑着下巴道:“刘养浩人挺不错的哈。”   夏瑶看了眼窗外,刘养浩在电梯那朝她笑了一下:“嗯,是挺不错的。”说着端起咖啡杯。   “今年也是24岁,父母都是高干。”宋新词接着道。   夏瑶一口咖啡差点没吐出来:“你想哪去了。” 第8章 徐浪   宋新词笑了笑,没说话,刚想拿起桌子上的纸瞧两眼,被夏瑶眼疾手快的收进包里:“想喝点什么?”夏瑶拉上公文包拉链,抬头问道。   宋新词半眯着眼睛:“什么事啊?能跟刘养浩说都不能跟我说。”   “没什么,咨询他个事。”说着招了招手,一个服务员走过来:“一杯西瓜汁,谢谢。”服务员走后,夏瑶朝宋新词道:“帮你点的,清热解暑,生津止渴。”   “夏天还没到呢,喔,对了,孙强案你怎么报道的?”宋新词也不纠结。   “梳理因果,报道事实。”夏瑶点了点钢笔:“孙强2012年外出打工,补贴家用,在一个工地干活,除开一家老小的开支,也没剩多少钱,2016年九月份回老家借钱,说是要跟一个朋友做生意,结果被骗了,钱没追回来,一时想不开,想轻生,被消防员救了,警察帮他出路费送回老家,回家后一蹶不振,很多人找他要债,开始喝酒,周围都是闲言碎语,说他老婆给他戴绿帽,三天两头打老婆,那天孙强喝了一夜酒,早上回来,又要打老婆,他老婆反抗了一次,结果……”夏瑶叹了口气,没接着说。   宋新词摇摇头,道:“把你同学电话给我,我说过要资助孙蝶上学。”   夏瑶打开手机通讯录,翻了翻,将手机递给宋新词,一只手撑着下巴,看宋新词微微低着头,正在记号码。   宋新词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夏瑶的眼睛,得意地一笑:“是不是又变漂亮了。”   夏瑶弯弯眼睛:“一直都很漂亮。”心里却想着孙强案,可恨又可怜。   “瑶姐,你报道新闻的时候,会谴责那些看了特别让人生气的事吗?比如很不正的是非观什么的?”宋新词将手机还给夏瑶问道。   夏瑶摇摇头:“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对是非的评判标准也不一样,你认为美的,也许别人认为丑,有的人认为新闻是客观事物发展变化的记录,是一种客观信息,有的人认为新闻应该蕴含认识引导意义,宏扬普世价值观,或者舆论监督,这些都没问题,我觉得新闻的本质总的来说是关心人的,引发人们反思与思考,推动社会进步。”   西瓜汁上来了,宋新词喝了一口道:“你说这么多,你都没回答我的问题。”   夏瑶看了看表,道:“我自己有对事物的看法,但报道都只描述事实,这只是个人的性格问题,有态度的报道也没问题啊,读者会仁者见仁 ,智者见智的。”   “瑶姐,你刚刚看表是不是有事啊?”宋新词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夏瑶。   夏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我要去公司一趟,对不起啊,新词,下次陪你。”   宋新词将西瓜汁推到一边,站起身:“我送你。”   这还是夏瑶第一次坐宋新词的车,身姿有点拘束,凭心而论,夏瑶不是一个物质的人,却因为喜欢,生出许多自卑来。   宋新词将夏瑶送到四季新闻所在的写字楼,在夏瑶下车的时候又叫住了她:“瑶姐,要不我以后来接你上下班吧。”   夏瑶摆摆手拒绝了:“不要到处疯玩,早点回家,注意伤口别沾水,记得及时去医院换药,多吃点补血的东西。”   宋新词捂着嘴笑:“要不,你辞职照顾我得了。”   夏瑶在心里点点头,我倒是想,挥挥手:“拜拜。”转身进写字楼了。   到了公司所在楼层,夏瑶径直走向她的直属上司老杨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请进。”   夏瑶拧开门,边走边打开公文包:“老杨,我想做一个新闻。”   老杨是个中年男人,身材微胖,留着地中海发型,抬头看了夏瑶一眼:“大新闻?”夏瑶以前除了公司指派,从不主动找人同行,选题都是自己搞定,因为是全员聘用合同制,除了一点保底工资,都是每个报道根据关注度拿稿费,因为勤奋,在记者这个职位,夏瑶全公司工资一般都是最高的那一个。   夏瑶难得的面色严肃,拿出一叠资料递给老杨:“我想暗地走访一下,收集信息,披露两个非法放贷的公司。”   老杨经验丰富,一下就看到了难处所在:“这个容易被打击报复啊。”   “嗯,所以来问问你的意见。”   老杨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了一根点燃,站起身,走到窗户旁,吸了两口,吐出几个烟圈,好一会才走回办公桌旁,弯腰将烟头熄灭,放在烟灰缸里,起身对夏瑶道:“行,这个新闻我和你一起做。”   ……   宋新词看着夏瑶进写字楼后,百无聊赖地在车上坐了一会,手机突然响了,宋新词拿起手机,是陈康的,果断静音,将手机扔到一旁。   宋新词看着车窗外的行道树想,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啊。陈康的父亲是陈氏财团的董事长,陈氏财团是他爸创办的正今集团的大股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电话自己挂了,宋新词拿起手机,翻翻通讯录,拨了一个电话。   “徐浪,我找你有点事。”   “少啰嗦,急事,老地方见。”   “限你半个小时滚来。”   “拜拜。”   四十分钟后,宋新词的车停在了爱丽丝酒吧门前,徐浪老早就在门边站着了,看到宋新词到了,小跑到宋新词面前,打趣道:“大小姐好久不来捧场了,今儿个怎么想着光临此地了。”   宋新词撩了撩头发,掐着手指,端着架子道:“小浪子,还不快扶本宫进去。”   徐浪伸出左臂:“奴才领旨。”   爱丽丝酒吧是阳川市数一数二的大型酒吧,销魂去处,下午六点开门营业,不过徐浪是老板,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   徐浪给宋新词调了杯玛格丽特,给自己调了杯特基拉日出。   宋新词坐在吧台前的吧椅上,翘着二郎腿,从吧台上拿起烟,点了一根黄鹤楼1916,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优雅地弹着烟灰,酒红色的手指甲魅惑又大胆。   亚麻灰的大波浪卷随意的披着,单薄瘦削的背影真是让人我见犹怜。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额头上方剃了一小圈头发,包着块纱布。   徐浪看着宋新词的背影发了会呆,好一会端着两杯调好的鸡尾酒走上前去,笑道:“大小姐,脑袋上怎么弄的啊?”   宋新词吸了一口烟,接过徐浪手里的玛格丽特,没回答这个问题,问道:“徐浪,你知道陈康吧?”   徐浪一副看白痴的表情:“这不是废话吗,你老人家耍了几个月的男朋友。”   宋新词喝了一口酒,用夹烟的那只手勾着徐浪的肩膀:“哥们,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得帮帮我。”   徐浪喝了一口酒,笑道:“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你老人家一句话。”   宋新词笑了笑,道:“前两天分手了,老是来烦我,你假装是我男朋友,把他打发了。”   徐浪往前走了几步,回身抱着手臂看着宋新词,也笑,笑的分不清真假:“好啊。”   宋新词遥遥举杯,隔空一碰:“谢了。”   徐浪摇摇头:“你啊,真是个祸害,不知伤了多少人的心。”   宋新词放下酒,拿出手机,笑着起身,走到徐浪身边:“来来来,拍张合照,发个朋友圈。”   ……   夏瑶走出写字楼,拦了个出租到富春荣金融公司。   她和老杨分好工,一个去贷一次钱,了解一下流程。一个去走访那些从这个公司借过钱的人,收集那些非法放贷,非法催债的信息。   夏瑶下车的时候,看了看手表,六点二十三。随即踏上台阶,往里走进去。   天边有一抹赤色晚霞。   老远就有人帮她推开门,迎了进去:“你好,这里是富春荣金融公司,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接待笑的非常标准,刚好露出六颗牙齿。   夏瑶一副很着急的样子,道:“我今天下午两点钟的时候跟你们那个张经理说好了,现在我身份证带来了,急着用钱,你们张经理在哪?”   “好的,你请在那边稍等一会,我去帮你找张经理。”   不一会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士走了出来,正是那个张经理。   签合同的时候,夏瑶套着张经理说了两遍合同条款,她还反复确认过,张经理都答的是,没有任何问题,合理合法合规。   夏瑶说了声谢谢,走出了富春荣金融公司的大门。   天色渐晚,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城市依旧车水马龙。   夏瑶拍了拍包,里面有支录音笔。   今天整个白天,夏瑶只喝了一杯咖啡,此时感觉有点饿,拿出手机想看看哪里有吃的,因为习惯先点开了微信朋友圈。   往下划两页,是宋新词新发的朋友圈。   一张她和一个男人的合照,彼此笑的很开心,背景灯光有点昏暗,看起来很暧昧,宋新词勾着那男人的脖子,左手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   配了六个字:你好哇,徐先生。 第9章 喝醉   江边很安静,偶尔走过一两对手挽手散步的情侣,凉凉夜风扬起夏瑶的长发,月亮挂在天边,和宋新词一样远。   夏瑶趴在栏杆上,脚边是一箱拆开的啤酒,她其实很讨厌喝酒,苦苦的,涩涩的。   夏瑶喝得有些醉了,脸又烫又红,眼神也有些涣散。   刘养浩走过来时,夏瑶也没有发现。刘养浩弯腰拿出一罐啤酒,走到离夏瑶不近也不太远的栏杆前,拉开易拉罐环。   夏瑶听到声音,转头一愣:“你什么时候来的?”   刘养浩仰头喝了一口啤酒,看着月光下银色的江面,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每次都来这里。”   夏瑶苦笑了一下,也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路灯在地面拉长她的影子,冷清又孤单。   刘养浩按着额头,语气十分压抑:“夜色很美不是吗,你看那粼粼江面,你看那月亮,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天下之大,之苍茫,你为什么非要看着宋新词呢!”刘养浩一看到宋新词发的朋友圈,就猜夏瑶会来这里,他不放心,和几个兄弟聚餐吃到一半就赶来了。   夏瑶鼻头有点泛酸,眼睛红红的,她转身看着刘养浩,笑着问道:“养浩,你说我去变性怎么样?有没有机会?”   刘养浩一拳捶在栏杆上,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疯了。”   夏瑶挑挑眉,望着天上的月亮:“也许吧。”说着,又低头轻声哼起歌来,夏瑶的声音很好听,温温柔柔的,像是一个怀抱。   夏瑶接着喝了口酒,想起读书的时候,像是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本就温柔的声音,更轻了些:“你知道吗,我从我们那个小县城考上附属中学的时候,并不想来读,但爸妈很高兴,摆了好几场酒宴庆祝我考上阳川市最好的高中,他们送我到车站,我下了车方向都不认识。”   刘养浩喝着酒默默的听着。   “我高中第一个同桌就是新词,第一个熟起来的人也是新词,你说巧不巧,高二分文理班,我们还是同桌。”   “那时有个男生给我写情书,被一个暗恋他的女生发现了,那女生喊了一群人来找我麻烦,扇了我一耳光,我觉得很委屈,哭了一下午,新词那下午没来上课,后来我才知道她找了一群人和那女生打群架去了,被记过,被罚站,最后吊着一只胳膊给我买了晚饭。”   刘养浩摇摇头苦笑:“那时候全校谁不知道宋新词,人送外号四中女魔头。”   夏瑶也笑了:“那时候我比较内向,没什么朋友,新词怕我被人欺负,从家里搬了出来,从走读生成了住校生。”   刘养浩转身将空罐子隔空扔进垃圾桶里,又开了一罐啤酒。   夏瑶很怀念那段日子,眼里都是笑意:“她经常逃课,却天天来接我下晚自习,有什么好听的歌,都会分我一个耳机,一起听,我那时闷得很,不爱说话,她会每天讲不同的笑话给我听。”   刘养浩看了看夏瑶,觉得夏瑶的表情下一秒就能哭出来,缓和了一下情绪,低声道:“夏瑶,我送你回去吧,很晚了,早点休息,不要想太多。”   夏瑶仰头把手里的酒喝完,有点反胃,捂着嘴跑到垃圾桶旁弯腰吐起来。   刘养浩赶紧跑过去扶着夏瑶,拍着夏瑶的后背,这时夏瑶的手机响了。   夏瑶头重脚轻,晕乎乎的,很不舒服,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刘养浩,示意他帮她接。   刘养浩看了一眼,是宋新词的电话,犹豫了一下,接道:“喂。”   “刘养浩。”   “夏瑶喝醉了,我碰巧在这。”   “她住的小区门口广场外的江边。”   “宋新词,我送她回去就行了。”   “喂喂……”刘养浩看了一眼手机,宋新词挂了。   宋新词说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的不安全,为防色狼,要自己来接夏瑶。   刘养浩低声骂了一句,这宋新词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夏瑶趴在垃圾桶旁边,神志清醒,只是身体素质跟不上思想,晕乎乎的,站起来倒不成问题,她知道自己的酒量,才敢一个人在这喝酒。摇了摇头,她朝刘养浩招招手:“手机给我。”   刘养浩将手机还给她,扶着她站起来。夏瑶给宋新词打了一个电话,宋新词没接。她想说,这么近,她自己可以回去,这么晚了,她不想宋新词特地跑一趟。   二十几分钟后,宋新词从车上下来,皱着眉跑过来,刚想数落几句,看夏瑶这个样子又不忍心,她将夏瑶的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对刘养浩道:“人民警察,谢谢你在这守着夏瑶,那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刘养浩看见宋新词就来气,话也没说一句,掉头就走了。   夏瑶看着刘养浩的背影,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你今天陪我。   “瑶姐,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宋新词用手擦了擦夏瑶的嘴,摸了摸夏瑶的额头:“是不是很不舒服?”   夏瑶意识清醒,只是脚步虚浮,头脑昏沉,心里又火辣辣的,她搭在宋新词的肩上:“辛苦你跑一趟了。”   宋新词提上夏瑶的包,将夏瑶送到家,其实也没怎么费劲,因为夏瑶自己能走。   宋新词从包里摸出钥匙,打开房门。   夏瑶像是丧尸似的,自己撑着走到卧室,似乎用尽了力气,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宋新词关上门,在鞋柜旁换上拖鞋,走进卧室。先帮夏瑶的鞋袜脱了,再帮夏瑶翻个身,让夏瑶头朝上,好呼吸一点。夏瑶今天穿的白色衬衫,宋新词想了想帮她解开两颗扣子,免得睡的不舒服。   宋新词站在床边,看着夏瑶睡着了,胸口随着呼吸有规律地一起一伏,转身去浴室拧了把湿毛巾来。   宋新词坐在床头,让夏瑶的脑袋枕在自己的左臂上,右手用毛巾轻轻地帮夏瑶擦脸,不知怎么,忽然就笑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夏瑶喝醉的样子,而且,为什么自己这么享受照顾人的感觉……   宋新词将湿毛巾放在一边,跪在地板上,用手指轻轻抚平夏瑶的眉,自言自语道:“是心情不好吗?睡梦中都皱着眉。”   宋新词双手撑着下巴,她从来没有这么细细看过夏瑶的样子。   瓜子脸,小而挺的鼻子,薄薄的鼻翼,薄薄的唇,长长的睫毛,温柔的眉峰……   其实瑶姐也很漂亮啊,岂止是漂亮,简直是秀色可餐。   宋新词腿跪麻了,站起身,给夏瑶盖上被子,跑到客厅里,烧了壶开水,从厨房翻出一罐蜂糖,泡了一杯蜂糖水,放在茶几上,夏瑶没醒,也没派上用场。   宋新词觉得无聊,打开电视,把音量关完,看了会,时不时跑回卧室瞅一眼,生怕夏瑶摔到地上。就在这反反复复中,宋新词在沙发上睡着了。   ……   夏瑶睁开眼睛,大脑空白了几秒,记忆才涌上来,头还有点晕,不过已经好多了,夏瑶看了眼窗外,天已经亮了,拿过床头柜上的闹钟,刚好七点半。   夏瑶放下闹钟起身,心怀期待地走到客厅,没看到想看到的人,有点失落,是走了吗。夏瑶返回卧室,找了套干净衣服,走进洗手间,刷牙后,打算洗个澡。   过了会,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宋新词提着两袋早餐,走进客厅,听到洗手间里的动静,在外面喊道:“瑶姐,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说着,走进厨房,将稀饭包子豆浆,装碗的装碗,装盘的装盘。   夏瑶这时刚好洗完,穿上干净衣服,打开浴室门,拿着干毛巾擦正在滴水的头发,宋新词正坐在客厅里,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客厅比较小,吃饭都在茶几上吃,没有专门的餐桌。   夏瑶看见宋新词,心情就会不受控的变好起来,把昨天的事压在心里,坐到茶几旁的沙发上,边擦头发边看着宋新词,道:“昨晚上肯定没睡好吧?”   宋新词用手指指自己的眼睛,控诉道:“你看,你看,多重的黑眼圈,你没什么事喝什么酒啊。”   宋新词皮肤特别好,偶尔没睡好也不会反应到脸上。   夏瑶还是觉得心疼:“先吃早饭,过会我给你找套睡衣,你冲个凉,然后去睡会,中午我给你带饭。”   宋新词哼了一声,朝夏瑶扬了扬手机:“果然有用。”   夏瑶看着宋新词:“什么果然有用?”   宋新词喝了一口稀饭,道:“我让徐浪假装是我男朋友,陈康果然没来烦我了。”   夏瑶擦着头发的手一顿,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复杂又矛盾的心情。   这时,夏瑶的手机响了,夏瑶走进卧室,是老杨的电话。   “老杨。”   “好,我马上过来。” 第10章 入股   宋新词在夏瑶家里睡觉。   夏瑶打了个出租到公司写字楼,老杨刚好带着装备出写字楼大门。   夏瑶下了车,快步走过去,接过一个背包问道:“这是去哪?”   老杨肩上扛着摄像机,边走边道:“我一个远房亲戚,是个小混混,跟着去收过几次债,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外地待一段时间,他给我写了几个在富春荣金融公司借过钱的人的住址信息,喔,对了,还有向日葵小贷。”   夏瑶将背包背在背上,跟在老杨身后,打趣道:“老杨,你还挺神通广大的嘛。”   杨刚得意一笑:“要不然怎么是你上司。”   夏瑶附和道:“也是哈,没有点本事,怎么敢留地中海。”   杨刚伸脚一绊,被夏瑶跳开了:“你就是这么跟你恩师说话的?”   两人开着玩笑来到车前,杨刚将摄影器材放到后排,拍了拍车身,道:“酷不酷,你恩师的新车。”   夏瑶坐上副驾驶,将背包也扔到后排,系上安全带:“恩师,你发财了也不带着我。”   杨刚坐上驾驶座边打火边道:“女儿嫁人了,没什么压力,也犒劳一下自己。”说着一脚油门,车开了出去。   夏瑶看着窗外,心里想着宋新词现在睡没睡着,中午也不能给她带饭了。   杨刚看了夏瑶一眼,道:“丫头啊,你看看我女儿,21岁就嫁人了,你也别稳着了啊。”   夏瑶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话题,义正言辞道:“恩师,一个人应该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对吧。”   杨刚一打方向盘:“话虽这么说,但是……”   夏瑶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但是,我觉得这也是个题材,我回去就写个报道,论单身主义者与传统背景下家庭压力的和平相处方式。”   杨刚笑得早饭差点喷出来:“丫头,你不觉得你的标题略微有点长吗,哈哈哈哈……”   未来一个礼拜,夏瑶跟着杨刚,一天跑一个地方,几乎跑遍了阳川市辖的县,还跑了两次外地,过着早出晚归,忙忙碌碌的生活。   宋新词整天睡到自然醒,醒了,收拾一下,然后出门和一群朋友瞎嗨,唱歌,泡吧,shopping等,看似潇洒,实则无聊的要死。   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宋新词从床上悠悠醒转,才几天没看到夏瑶,为什么感觉很久没见的样子。宋新词放空了一会,噌地一下坐起来,拿起手机给宋闻韬打了个电话,说她想收购四季新闻。   宋闻韬以前本想让宋新词接班的,大学也让宋新词报的国际经济与贸易,但宋新词志不在此,没放一点心思在做生意上面,久而久之就放弃了让宋新词接班的想法。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答应她召开董事会,不过让她别报太大希望,四季新闻常年处于亏损状态,之所以没解散,是因为四季新闻的老板在自媒体时代还没到来的时候,靠传统媒体发的家,有感情,人家现在的主要资产是酒店和地产,养着四季新闻只是一个乐趣。董事会过不过不说,人家都不一定要卖。   宋新词挂了电话。大学毕业不久,夏瑶进了四季新闻工作,那时候她就查过四季新闻的底,四季新闻的大老板是徐浪的舅舅。她只是觉得无聊,想和夏瑶一起上班,想照看着夏瑶而已,不一定要当掌舵人,入个股就行了,有徐浪的关系,应该不难吧。而且,都什么年代了,四季新闻还坚守着自己的弹丸之地,不求发展,只报道阳川市的新闻不说,还只印报纸发行,怪不得要亏,老大都没心思发展。宋新词有信心,四季新闻在她手里一定会更有价值,虎父无犬子,她也想尝试一下做生意。   晚上吃饭的时候,宋闻韬告诉她收购四季新闻的提案董事会没通过,陈氏财团带头投的反对票。   宋闻韬虽然是正今集团的创始人,但当年为了扩大公司规模和把握发展机会,找了几个风投公司入股,上市又稀释了一部分,创始人加整个高管团队持股不到总股本的百分之十,陈氏财团是正今集团的第一大股东,持有正今集团百分之三十几的股份,其余几个小股东都唯他马首是瞻,宋闻韬也不好明着唱反调,要维持着创始人和大股东的和平,这总共就是百分之五十几的股份了,拥有公司绝对的决策权,散户就不算了。   宋闻韬看女儿好不容易有做生意的想法,也很高兴,给宋新词开了一张三千万的支票,说是给她练手,让她以私人身份去投资四季新闻。   宋闻韬和妻子在宋新词十一岁那年,刚上初中的时候,离婚了。宋新词的妈妈去了美国,一直没回来过,宋闻韬觉得很亏欠女儿,因此十分溺爱宋新词。   夏瑶打开房门,躺倒在沙发上。她和老杨跑了一个礼拜,在征得当事人同意之后,录了很多音像资料。老杨回公司加班加点剪视频,让她早点回家休息,好面对明天富春荣金融公司的人来要债。   夏瑶白天回城的时候,在车上给刘养浩打了个电话,聊了很久。   他们这几天采访过的人,基本上过的很不好,家里积蓄被掏空,生活都成困难,怕被骚扰,又不敢不还这不合理的欠债,有的实在还不上,墙都被扒了,报了警,报复更猛,住城里的,天天有人按门铃,不得已搬家了,甚至有人自杀,闹到公安局,赔了一点钱,拘留几个人,草草了事,被压了下来。刘养浩明白,这说明这伙人在局里有□□,为了不打草惊蛇,决定先不报案,人民警察单独检查是违反法律规定的,刘养浩找了个自己信任的同事,私底下为夏瑶保驾护航,搜集到证据再说。   夏瑶起身走到窗户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妈,吃饭没有?”   “我挺好的,我有个事跟你们说一下。”   “我最近做了一个采访,怕有人找你们麻烦,你们这段时间,就在学校住,别回县里的家,尽量别出学校。”   “没事,你们不要担心。”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妈,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嗯,你们也早点休息。”   夏瑶的父母是老师,在学校有分的教师宿舍,在县上也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留着养老,平常都是两边住着。那里也是夏瑶的户籍所在地,身份证上有那里的地址,夏瑶怕富春荣金融公司的人找过去。她在合同上也留了现在租房的地址,所以他们应该会先来找她。   挂了电话,夏瑶趴在沙发上睡着了,这几天实在太累了。   宋新词驱车到爱丽丝KTV门口的时候,徐浪依然站在门前等她。   宋新词停好车,走到徐浪面前,吐槽道:“浪哥,我能在安静的地方找到你吗。”   徐浪领着宋新词往里走,笑嘻嘻地道:“没办法啊,家里就是做这个生意的,不过,你现在不是我女朋友吗,只要你提,我也可以尽量满足你。”   宋新词瞥了徐浪一眼:“美得你。”   徐浪不服气了:“大小姐,好歹我也是一高富帅吧,你怎么就不考虑考虑。”   “浪哥,就冲你取的名字,我都不考虑你了,我俩不是一个风格。”宋新词捂着嘴笑:“我真的很想问你,你开的所有场子都叫爱丽丝吗?”   徐浪揣着口袋,反驳道:“高端大气上档次好吗,你懂什么叫Internationalization吗?”   宋新词笑的不行,高举双手:“对啊,我比较土嘛,和国际化的你不是一个风格。”   徐浪瞪了她一眼,觉得好气又好笑,领着宋新词到包间,端上一壶茶,搓搓手问道:“大小姐,你今天是不是专门来看你男朋友我的啊~”   宋新词踢了徐浪一脚:“滚蛋。”   徐浪搬个凳子坐在宋新词对面,语气都是迁就:“说吧,有什么事要吩咐奴才的,奴才一定给你办的好好的。”   “你家那个四季新闻你知道吧?”   徐浪点点头:“知道啊,我们家族唯一亏本的生意。”   宋新词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认真道:“我想入股。”   徐浪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我还以为就我舅舅傻,没想到有人跟他一样傻,你想做新闻,干嘛不新开一家呢,花大笔钱入股一个常年亏损的公司,你脑子想什么啊,你是钱多的没……。”   宋新词赶忙打断他:“打住,打住,你还说个没完了,你个鼠目寸光的家伙,四季新闻创立了几十年,在阳川市的口碑家喻户晓,曾几何时销量一度超越了阳川日报,公司文化底蕴深厚,人才济济,它在我手上,一定能重拾以往辉煌,迈上一个新台阶。”   徐浪:“……”你开心就好。   此次见面,两人就宋新词应不应该入股四季新闻的事情,深入交换了意见,就此次合作达成了重要共识,会面在互损中开始,在愉快中结束。   宋新词走出爱丽丝KTV,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忍不住给夏瑶打了一个电话。   夏瑶本来睡着了,被铃声吵醒,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声音软软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喂。”   宋新词走到车边:“瑶姐,我跟你说个事。”   夏瑶虽然没睡醒,但一听到宋新词的声音,语气就自然而然的变得温暖宠溺起来,笑着道:“你说。”   “你在睡觉啊。”夏瑶此时的声音糯糯的,简直萌化了她的心。   夏瑶翻了个身:“醒了,你说吧。”   宋新词笑了笑:“算了,明天跟你说,晚安。”   “好吧,晚安。” 第11章 僵尸屋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的时候,夏瑶有一个归属地为阳川市的未接来电。夏瑶乘了一碗熬好的青菜稀饭,坐在沙发上。不一会一条短信发进来。   [夏小姐你好,你与我们公司约好的还款日到了,有空的话请回复,确认一下还款时间—富春荣金融公司]   夏瑶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吃完稀饭后,给宋新词打了一个电话。   “新词,今天我陪你去拆线。”   “不用了,我打个出租,我们在医院门口见。”   “嗯,慢点开车,拜拜。”   夏瑶住的小区就在临江区,离临江区人民医院比较近,她到的时候,宋新词还没到。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春风怡人。   宋新词停好车,三步并两步走到夏瑶身边,给了夏瑶一个大大的笑容:“瑶姐,久等了哈。”   夏瑶摸了摸宋新词头上包纱布的地方:“都是我的错,拆线怕不怕?”   宋新词挽上夏瑶的手:“你在我就不怕。”   两人往医院走去。宋新词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夏瑶想了想,道:“等你拆完线,我们去欢乐世界怎么样?”   欢乐世界是阳川市最大的游乐场。   宋新词愣了愣,有点不敢相信:“我没听错吧,三百六十五天不放假的大忙人夏瑶同学邀请我去游乐场。”   夏瑶是跑社会新闻的,只管选题和写报道,不管校稿、编排版面和印刷这些,工作环境是比较自由,整天都在外跑,不过根本没有放假之说,平时顶多抽一两个小时出来陪她吃个饭,就又要工作了。   夏瑶吐吐舌头:“三百六十五天不放假的大忙人夏瑶同学不光是记者,还是宋新词同学的好朋友。”   宋新词在里面拆好线出来的时候,医生叮嘱道:“要保持伤口部位的清洁,避免用手直接接触,在没有完全愈合之前最好不要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少吃辛辣食物,你后腰上的伤口,也要多注意。”   宋新词头上还疼着,赶忙道:“知道了,医生,谢谢你。”   夏瑶看着宋新词,她不知道宋新词后腰上还有伤。   医生走后,宋新词指了指自己头上的无菌敷料贴,对夏瑶道:“是不是很丑啊,剃了一圈头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出来。”   夏瑶拉了拉宋新词的衣服,低声道:“给我看看。”   宋新词捂着胸口,拒绝道:“干嘛,光天化日耍流氓啊,看也可以,不过看了你要对我负责。”   “不去欢乐世界了。”夏瑶叹了口气,道。   宋新词不干了:“人要言而有信你知道吗,必须去。”   夏瑶看宋新词兴致很高,妥协道:“那我们说好了,只能玩一些温和的项目。”   两人到欢乐世界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了。因为不是节假日,人不是很多,基本上的项目不需要排队。   两人一个主题一个主题地逛。   宋新词看着跳楼机,夏瑶摇头。   宋新词看着过山车,夏瑶摇头。   宋新词看着大摆锤,夏瑶摇头。   ……   宋新词:“瑶姐,你说玩什么吧?我们总不能欢乐世界纯参观一日游吧。”   夏瑶带着宋新词坐了一次旋转木马,拍拍宋新词的肩膀:“先吃饭,吃完后,我们去坐摩天轮。”   宋新词:“……”我比较喜欢刺激一点的项目。   吃完饭后,宋新词果断拉着夏瑶去了鬼屋。   欢乐世界的鬼屋很出名,有两个主题,一个是恐怖医院,一个是僵尸屋。   两人站在僵尸屋前,夏瑶看着宋新词,柔声道:“新词,你真的不喜欢抓娃娃之类的吗,我们去坐坐超级秋千也行啊。”   宋新词看了看僵尸屋,朝夏瑶可怜兮兮地眨眼睛。   夏瑶看着宋新词突然想起一首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也许唐明皇想过上朝的吧,奈何爱妃天生丽质,倾国倾城……   工作人员在僵尸屋门口,朝她们喊道:“很好玩的,又不用排队。”   宋新词看着夏瑶,夏瑶点点头:“好吧。”   宋新词兴致很高,牵起夏瑶的手往里走,夏瑶低头看着牵着自己的手,笑意在眼底缓缓荡开。   两人到了里面,首先是一个正正方方的大屋子,刷着绿色的墙,灯光很暗,屋子左侧有个黑漆漆的洞口,宋新词倒不怎么害怕,看着身侧的夏瑶问道:“瑶姐,准备好了吗?”   夏瑶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心里直打鼓,长出一口气道:“走吧。”   宋新词扬扬牵着夏瑶的手:“没事,别怕,有我呢。”   两人往里走去,入口比较窄,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宋新词在前,夏瑶在后。   这时夏瑶的手机响了,吓了她一跳,夏瑶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将手机关了机。   两人走下阶梯,到了一个小屋,里面灯光很暗不说,还是绿色的灯光,这个小屋装潢的是一个破败的城隍庙,两边分别是甘柳、范谢;牛马、枷锁将军。   前面飘着几条长长的白布,不知从来吹着冷飕飕的风。   宋新词右手一直牵着夏瑶,左手掀开白布,迎面而来一个走廊,左边是墙壁,右边是几口棺材。   宋新词和夏瑶走到走廊上的时候,突然棺材盖开了,从里面蹦起几个僵尸。   宋新词喊了一声:“我去。”拉着夏瑶就跑。   夏瑶脸都吓白了,心里砰砰地跳。但毕竟是当记者的,理智还是在线,她拉着宋新词停下来,回头看。   只见那几个僵尸弹起来,过一会又睡下去了,棺材盖合上,夏瑶拉着宋新词往后走两步,走到刚刚的走廊上,棺材盖一下又打开了,僵尸又弹了起来。虽说有点惊悚,但还是不难理解。   那是几个模型,穿着清朝官服,脸色发乌,额头上贴着符,两臂向前高举着,和电视里那种僵尸片造型一模一样。   宋新词看了僵尸一眼,又看看夏瑶,声音幽幽地:“瑶姐,你知道吗,欢乐世界的鬼屋里有真人扮的鬼影。”   夏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两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一个小屋,两边是两排刚刚那种僵尸,中间是一条窄窄的过道。   踏上过道,两排僵尸就往下扑,僵尸的手都抵到她们的后背了,虽说知道是假的吧,夏瑶还是吓出一身冷汗。   宋新词也只是嘴上胆大,脸都吓白了,但是还是亢奋,觉得很刺激。   前面是一个悬空的桥梁,走上去,就传来一阵诡异的音乐,整个桥开始晃动,远处一个白衣长发的女鬼造型的假人飘过来,嘴里还咿咿呀呀的。   宋新词吓得尖叫了一声。   夏瑶在宋新词身后,嘴里念念有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下了桥梁,走廊变低,要弯着腰走,上面全是吊着的晃动的手。   夏瑶:以后再也不来鬼屋了……   宋新词:好害怕,好刺激……   过了后,走廊消失,到了一个大大的房间,一片荒草地,两边有几个野坟。音响里传来几声逼真的乌鸦叫。   宋新词发现了音响,正想指给夏瑶看,余光一瞟,回头一看,一个僵尸朝这边跳过来。   夏瑶跟着宋新词的视线回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瞬间吓的抛到脑后。   两人在彼此的尖叫中,一路逛奔,两边的布置都不看了。   在迈出门的时候,那僵尸刚好碰到了夏瑶的衣服。   夏瑶脸色惨白,看了看头顶的日光,也觉得很刺激,和宋新词对笑起来。   宋新词到旁边的摊位,买了两串冰糖葫芦,递了一串给夏瑶,道:“还有一个恐怖医院。”   夏瑶虽然害怕,但不得不说确实挺刺激,挺好玩的,豁出去了:“走。”把她刚刚心里想的再也不去鬼屋了,抛到脑后。 第12章 恐怖医院   恐怖医院比僵尸屋更受欢迎,在没多少游客的情况下,还是排起了队。   宋新词穿着一条复古高腰阔腿热裤,衣服是一件碎花雪纺衫,搭配一条黑色皮带。夏瑶穿着一身夏季宽松休闲驼色雪纺西装三件套。   两人身材高挑,气质出众,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的类型。   宋新词排在夏瑶的前面,夏瑶时不时帮宋新词理理头发,宋新词回头,两人有说有笑,沉浸在有彼此的世界里。十分的养眼,引得人频频侧目。   不远处,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彼此眼中读到了相同的情绪,那就是激动。   学生A掏出手机,打开录像,激动道:“我第一次在三次元看到这么般配养眼的情侣,还是我最喜欢的ppl,不记录一下,简直对不起她们的大长腿。”说着,忍不住露出慈母般的微笑。   学生B也激动地附和道:“好像从漫画里走出的似的,好想知道她们的故事啊,到时候发给我,不过,你怎么知道她们是情侣?”   学生A一边拍,一边见多识广地道:“你看她们看彼此的眼神,那浓浓的爱意,而且你没发现,周围的人都在偷偷看她俩么,她们都没有发现。”   这时排到宋新词和夏瑶了,宋新词转身牵起夏瑶的手,扬了扬,道:“瑶姐,准备好没有?”   夏瑶回握着宋新词的手,眉眼温柔:“新词,你怕的话,别忘了我一直在你后面。”   宋新词笑着挑挑眉,将牵着变成十指相扣,两人并排走了进去。   学生A、学生B:啊啊啊啊啊!   学生A没忍住,发了微博,配文是:第一次在三次元见到这么美好这么直击人心的画面,太激动了,卒……还特意标了地点:阳川市欢乐世界   学生B立马拿出手机转发。   她们本来萌的就是这个圈子,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转发点击量,噌噌噌的往上涨。   而视频的当事人,还在恐怖医院第一个房间里,对于即将上热搜,毫不知情。   门口有个工作人员给两人一人发了一支小手电,道:“为了更好的体验,恐怖医院一次两至三个人一组,每五分钟进去一组,因为可能有突发情况发生,为了两位不被分开,请牢牢拽紧彼此,如果迷路或者太害怕的话,请大喊三声我要出去,稍后就会有工作人员带你出去,好了你们现在可以进去了,祝你们玩得开心,玩得愉快。”工作人员说完,推开了大门。   两人对看一眼,打开手电筒,慢慢走进去。随后门被关上了。   这是一条黑漆漆的走廊,除了手电筒,就只有走廊上方的安全出口灯,发着幽幽绿光。   这时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我死的好惨啊。”   声音越来越近,宋新词拉着夏瑶就往前面跑,因为很黑,手电筒也不是很亮,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夏瑶感觉好像踩到什么东西。   这时整个墙壁亮起绿光,打眼一看,地上全是碎肢,天花板上渗出红色的液体,往下滴,有一滴落在了宋新词的脸上。虽然知道这肯定不是真的血,但宋新词还是吓的一个踉跄。   夏瑶手心里全是汗,她本以为恐怖医院和僵尸屋差不多,虽然惊悚,但还是可以接受,这下发现,恐怖医院比僵尸屋可怕多了,道:“我们回去吧。”   宋新词点点头:“嗯。”刺激就行了,太刺激就算了。   这时她们身后走来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低着头,长发都快到地上了,边走边幽幽地喊着:“我死的好惨啊。”声音尖锐刺耳。   宋新词吓的妈呀一声,一时也想不起后退,拉着夏瑶跑进下一个房间,迎面而来一个旋转楼梯。   这时楼梯上方传来了两声尖叫。一个东西从楼梯拐角处掉下来,是一具骷髅。   夏瑶感觉到宋新词在发抖,强忍着害怕,道:“闭上眼睛,我牵着你。”   这时后面传来推门的声音,那个穿病号服的女人,一下扑过来,夏瑶松开宋新词,用力地将那女人一推,那女人抬头,一张鬼气森森的脸映入夏瑶的眼睛,冲击力之大,夏瑶吓得一下坐到了楼梯上。宋新词搀起夏瑶,往楼梯上跑。   混乱之中,手电筒掉了。   楼梯顶端有个坏了的白织灯,忽明忽暗地闪着。右边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医生,手里拖着一把电锯往这边走,边走边发出诡异的笑声,阴测测地道:“来啊,我来给你做手术。”   宋新词抓着夏瑶的手臂往走廊左边跑,这时走廊左边的大门出来一个同样满身是血的护士。宋新词一愣,夏瑶拉着她随意进了一个房间。   绿幽幽的灯光下,是一张手术台,手术台上是一个被开膛破肚的人的模型,做的十分逼真,还往下滴着血。   手术台后面是一个窗户,一个男生从窗户那边翻过来,对她俩喊道:“跑啊,后面有人追。”那男生也是一个玩家,正想径直跑出去,被宋新词喊住了:“外面有一个拿着电锯的帅气医生,和一个美女护士。”   那男生一拍脑门:“给我吓忘了。”   这时门边想起一个声音:“来啊,我来给你做手术。”   “那,那有个洞。”夏瑶指了指房间的一个角落。   那男生赶紧道:女士优先,你俩快进去啊。”   “谢谢。”   不知道洞那边有什么,夏瑶抢在宋新词之前,往里爬,宋新词紧随其后。洞里面是一个很小的房间,然后是一个流满红色液体的电梯。   那男生爬到一半,被拉住了脚,吓得乱喊乱叫,一阵乱踢。   宋新词扶了那男生一把,夏瑶赶紧按电梯。   电梯显示还在负一楼,洞口冒出一个脑袋来。   那男生和宋新词一人按一个肩膀,不让医生出来。   医生举手投降,画着恐怖妆容的脸笑了笑:“好了,好了,我不追了。”   宋新词也忍不住笑起来,吐槽道:“都忘了你是人了。”   那男生拍了一下医生的肩膀:“都是你们吓的,我和我女朋友走散了,也不知道她在哪。”   医生无辜道:“工作嘛,好了,我走了,该去吓新来的了。”医生说着,退了出去。   电梯上来了。   夏瑶看着宋新词,提议道:“要不我们回去。”   那男生站起来,第一个走进电梯里,脚挡在出口处,道:“出去是手术室,还要下楼梯,还有那长头发病人,还不如往这边,没准都快到出口了。”   宋新词也站起来,附和道:“他说的对。”   “好吧。”夏瑶跟着宋新词走进电梯里。   到了,三人走出电梯,黑漆漆的一片,都没有手电筒。   电梯门关上的一瞬,突然整个房间亮起绿光来。   夏瑶欲哭无泪,苦笑道:“我就知道是停尸房。”   一个盖着白布的尸体从桌子上坐起来。   宋新词闭上眼睛,大喊了三声:“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那尸体坐起来说了一句:“这就出去了。”然后又睡了回去,自己盖上白布。   夏瑶:“……”认真想想,好像也不是那么害怕。   过了一会一个穿西装的工作人员,来领她们出去。   那男生和她们挥挥手:“拜拜。”   “你不出去?”宋新词问道。   那男生往另一边走了:“我还要去找我女朋友啊。”   再次见到阳光的时候,夏瑶突然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   过后,她们玩了超级秋千,海盗船等,在里面吃了晚饭,才出去。   径直走向停车场,宋新词站在车边,对夏瑶道:“瑶姐,要不今晚去我家睡,免得你一个人害怕。”   夏瑶摸着宋新词头上的伤口:“我还有点事,等养浩来接我,你要记得医生的话,记得早点休息。”   宋新词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半开玩笑道:“哟,发展的挺快啊。”   夏瑶理了理宋新词的头发,解释道:“你又乱想了,工作上的事。”   “真的?”   夏瑶点点头,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真的。”   宋新词又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声音柔柔地道:“我一个人睡觉害怕,我晚上能不能去找你啊。”   夏瑶挑挑眉,故意做出挑剔的样子:“两百,不讲价。”   宋新词摸着夏瑶的腰,一脸色咪咪的表情:“可以多包几天吗?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我全包了。”   夏瑶敲了敲宋新词的脑袋:“你个败家子。”   宋新词真从包里拿出两百块钱,揣到夏瑶口袋,俯在夏瑶耳边,轻声道:“那你先去工作,完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找你,漫漫长夜,洗干净了,等着我喔~”说完低头轻柔地吻了一下夏瑶的锁骨,留下一个口红印。   温热的气息打在夏瑶光滑的皮肤上,要多撩人,有多撩人。   夏瑶脸色通红,宋新词笑着开着车走了。 第13章 晚安   夏瑶站在停车场白色的路灯下,拿出一张纸巾擦掉宋新词留下的口红印。几只飞蛾围着灯泡飞来飞去。远处欢乐世界四个大字已经亮起花哨的灯光。夏瑶打开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不用想也知道那些没有备注的是富春荣金融公司发来催债的,其中有一条刘养浩发来的信息,三个字:你在哪?   夏瑶回拨过去,让刘养浩在小区门口等着她,她马上打车回去。   夏瑶下车时,远远看到刘养浩正靠在路灯柱上抽着烟,他的同事蹲在地上,挠了挠头发。   夏瑶走过去,打了招呼后,道:“他们应该在楼底下等着我吧,那我就先进去了。”   刘养浩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拍了拍夏瑶的肩膀,道:“注意安全,我们在后面看着,有什么不对的,喊一声。”说着将一只录音笔放在夏瑶的衣服口袋里。   夏瑶比了个OK,往小区里走去。   快到楼下的时候,两个壮汉从椅子上站起来拦住了她,其中一个脸上有疤的壮汉举着一张照片,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夏瑶,摸摸鼻子,半眯着眼睛道:“夏小姐让我们好等啊,打电话关机,发信息不回。”   夏瑶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什么啊?我不认识你们。”   另一个壮汉拿出一张帐单,举到夏瑶眼前:“富春荣金融公司,夏小姐你不会忘了,你该还钱了吧。”   夏瑶结结巴巴地,往后退了一步:“能往后延两天吗,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有疤的那个壮汉像是见了很多次这样的场景,笑里带着讽刺,道:“夏小姐,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说,那我们公司不早就倒闭了,我们是金融公司,不是慈善公司。”   夏瑶憋出一个苦笑:“我现在真的没钱,等我过两天发了工资,再还好不好?”   没疤的壮汉,一掀衣袖,露出膀子上的纹身,看着有疤的壮汉道:“哥,别跟她废话了,去她家搜,有什么值钱的都拿走。”   “我真的没钱,求求你们了,就通融一两天。”夏瑶苦苦作揖道。   这时一个路人走过,看了他们几眼,赶紧闪了,免得惹上麻烦。   有疤的壮汉转头看着路人的背影,想了想,回头对夏瑶道:“这里人多,闹起来也不好看,这样吧,夏小姐,你看我们也是混口饭吃,要不到账,不好交差啊,我还知道一个公司,叫向日葵小贷,你从向日葵小贷借笔钱,先还给富春荣金融公司怎么样,等你发了工资,再还给向日葵小贷。”   夏瑶心想果然如此,面露感激道:“我分的五期,一期还两千块,加上利息,我能借两千二百块吗,谢谢你们。”   有疤的壮汉从椅子上的包里翻出两张合同和一支笔递给夏瑶,道:“讨债这么久,夏小姐这种情况我们见多了,幸好早有准备,你在这合同上签个字就行,我们就不找你拿钱了。”   夏瑶看了看合同,甲方出款方向日葵小贷,乙方借款人也填好了,正是夏瑶,就差最后签字了,夏瑶皱着眉,为难道:“这个利息远远超过了国家规定的利息啊。”   没疤的壮汉怒了,凶道:“我哥好心帮你,你别不识相,不借就把钱还来,不然有你好受的。”   有疤的壮汉瞪了没疤的壮汉一眼,对夏瑶笑了笑,道:“夏小姐,你看我们也很为难啊,其实,只要你尽快还上,也多不了多少。”   还多不了多少,多了整整一倍,到期没还,一倍加一倍,以此类推,那数字简直吓人,夏瑶后退一步:“你们这是违法放高利贷。”   没疤的壮汉往前走一步,瞪着夏瑶道:“那你把钱还来,不还,不还我们就去找你家人,再不还,打断你的腿。”   夏瑶吓的赶紧签上字,将一张合同扔给他们,一张合同留给自己,往楼里走了。   夏瑶在电梯口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感觉差不多了。   到家后,夏瑶按开灯光,就收到了刘养浩的短信:事情顺利,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夏瑶打了两个谢字回复过去。   宋新词到家后,冲了个凉,洗了个头,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等夏瑶的电话。宋闻韬出差去了,李叔下班了,陈姨早早地睡了,家里很安静。   宋新词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了一口,然后百无聊赖地点开微博,一看榜单,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宋新词一脸懵逼。   WTF?   这不是她和瑶姐吗。   微博名为‘想和小姐姐谈恋爱’的用户发布了一个视频,视频内容正是她和夏瑶在恐怖医院外排队的情景。宋新词手有点哆嗦,点开视频。内容首先是夏瑶一脸温柔地在帮她理头发,然后自己回头说话,夏瑶不知说了什么,自己嘟着嘴撒了个娇,将手里还剩一个的冰糖葫芦递到夏瑶嘴边,夏瑶撩起头发,微微低头,十分优雅地把她吃剩的最后一颗草莓吃了,然后夏瑶拿过她手中的棍子,将两根棍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再然后自己眼带笑意的用手帮夏瑶擦了擦嘴……宋新词即使脸皮厚过城墙,也没脸再看下去,继续哆嗦着手点开评论。   ‘爱情应该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态度,而不是一个器官对另一个器官的反应,支持两位漂亮小姐姐,[比心][比心][比心]’   ‘同性才是人间真爱,异性只为繁衍后代[doge]’   ‘天啦,感动,百合大法好[彩虹][彩虹]’   ‘我就问一下,有没有人跟我一样第一遍看脸,第二遍看腿[捂脸]’   ‘只有我好奇谁在上,谁在下么,[羞涩],[捂脸]’   ……   宋新词:还有这种操作?   正在宋新词内心波动太大情绪久久不能平复的时候,夏瑶的电话来了。不知怎么的,宋新词感到有那么一丢丢不好意思,接起电话,小声地喊了一声:“瑶姐。”   “好,我马上过来。”   “拜拜~”   宋新词将车停到负一楼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刚出车门。夏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宋新词一惊:“瑶姐,你怎么在这啊?”   夏瑶看着宋新词,眉眼弯弯,解释道:“今天不是去鬼屋了吗,我怕你害怕,就估摸着时间,在这等你。”   按照平时,宋新词一定会调戏回去,但现在,她看到夏瑶,心里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摸了摸发烫的脸,道:“走吧。”   宋新词一进门,想起那个微博,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夏瑶很自然的从卧室找出一套睡衣递给宋新词,问道:“新词,你冲过凉没有?”   宋新词点点头:“冲了。”   “那你换上睡衣,就去睡觉吧,我也去冲个凉。”夏瑶说完,又回卧室找了一套睡衣,然后去卫生间了。   宋新词抱着衣服来到卧室,换上夏瑶给她的睡衣,一套丝绸短袖短裤的浅绿色开扣睡衣。   宋新词看着床上的蓝白条纹水洗棉四件套发了会呆,然后爬上床,将头埋在枕头里,鼻间都是枕头上,被子上的淡淡清香。   宋新词听着夏瑶冲凉的声音,反思了一下为什么自己此时此刻像是个等待皇上宠幸的害羞嫔妃,而不是等着宠幸害羞嫔妃的皇上。宋新词想了想,都是那个微博惹的祸,搞得自己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她宋新词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好吗,想着想着,终于又找回了一点流氓气息。   夏瑶冲完凉,穿着一件真丝吊带睡衣,用一条粉色毛巾包着头走进卧室,低头看着躺着的宋新词,柔声问道:“新词,你饿不饿?饿的话,我给煮点宵夜。”   “不饿。”   夏瑶想了想,转身走到客厅端了一杯温水进来,把水放在床头柜上,看着宋新词道:“我把水放这,渴的话,就喝一点。”   “好。”   夏瑶似乎觉得还是做得不够,拉开床头柜,拿出两样东西,弯腰放在枕头边,道:“这个小盒子里的是防噪音泡沫耳塞,这是眼罩。”   宋新词将头靠在枕头上笑。   夏瑶也跟着笑了,摸了摸宋新词的头:“笑什么啊。”然后打开小夜灯,关了房间灯,走到电脑桌旁,抱起笔记本:“我去客厅整理一下工作资料,你先睡。”   宋新词坐起身,控诉道:“瑶姐,你怎么忍心让我独守空房。”   夏瑶心突突地跳:“不好意思啊,我还有点事情没做完,理解万岁。”说着抱着电脑走出了卧室。   夏瑶走出卧室后,长出了一口气,她其实没什么特别赶的事,只是想到和宋新词睡一张床,有一点紧张,所以她决定,等宋新词睡着了,她再回去。   宋新词起身,穿上拖鞋,偷偷地趴在门边,夏瑶真的在那里敲电脑。   宋新词摇摇头:爱妃真是,不解风情。倒回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才睡着。   夏瑶朝里偷偷看了一眼,确认宋新词睡着后,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夏瑶看着宋新词的睡颜,心里软的像一池春水,红着脸鼓起勇气,亲了一下宋新词的额头,轻轻拉开被子,睡到宋新词旁边。   “晚安。” 第14章 一个车祸   宋新词趴在水泥护栏上,看着教学楼下有几个校工正在打扫昨晚大雪融化后留下的污水,冷风吹过,宋新词缩了缩脖子,将围巾往上拉了一点,遮住半张脸。宋新词将早上买的圣诞节贺卡打开铺在阳台上,贺卡里面左边有一个突出的圣诞老人,老人后面有一个芯片,一打开贺卡就会响起音乐。宋新词选了半个小时,才挑中这张封面是两个手拉手的小女孩,音乐是《友谊地久天长纯音乐》的贺卡。宋新词右手握着钢笔,一个字一个单词地认真写道:亲爱的瑶姐,Merry Christmas.就在她写完,收好贺卡的时候,刚好看到夏瑶就在教学楼下面。赶紧兴奋地喊道:“瑶姐。”   夏瑶没理她。   “瑶姐。”   夏瑶还是没理她。   看着夏瑶越走越远,宋新词着急了,两手一撑,一脚搭在栏杆上,从三楼翻了出去……   宋新词一惊,醒了过来,原来是个梦。眨了眨眼睛,宋新词想去个洗手间,突然发现自己侧着身睡的,左腿正搭在夏瑶的两条腿上,左手搭在夏瑶的身上,右手穿过夏瑶的后颈,握在一起,把夏瑶整个圈在了怀里……   宋新词:活了二十几年,都没有过这么羞耻的睡姿……   天已经有点亮了,光透过窗帘,不算亮,但也不暗。宋新词的脸靠着夏瑶的左肩,夏瑶没有醒,轻微的呼吸声平稳又均匀,宋新词搭在夏瑶肚子上方一点的手臂随着夏瑶的呼吸一起一伏。她想去厕所,但看夏瑶睡的这么香,手脚都麻了,也没有动一下。   一个小时后……闹钟响了,宋新词耳聪目明,眼疾手快地翻身撑在夏瑶身上,将那边床头柜上的闹钟关了,夏瑶被这动静闹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宋新词原路倒回去,夏瑶自然而然地翻了个身,抱住了宋新词,还在她脖颈处蹭了一下。   宋新词:“……”瑶姐你要是再这个样子,我什么都保证不了喔……   十几分钟后,夏瑶醒了,睁着个大眼睛一脸惊讶地看了看宋新词,又看了看抱着宋新词的自己的手,触电一般收了回来,红着个脸,结结巴巴道:“不好意思啊,新词,压着你了。”   宋新词露出一个十分阳光的笑,揉了揉夏瑶的头发,甜甜地道:“早啊,瑶姐。”然后果断起身,直奔洗手间。   夏瑶愣在床上,懵了一会,用手拍了拍脸,起身,走到厨房,将米掺进电饭煲里,问道:“新词,你想吃青菜稀饭?还是红薯稀饭?还是绿豆稀饭?还是南瓜稀饭?”   宋新词拉开洗手间的门,甩了甩手上的水,靠在厨房的门上,抱着双臂笑道:“我想吃干饭。”   夏瑶两手捧着电饭煲内胆转身看着宋新词:“那你想吃红薯干饭?还是南瓜干饭?还是……”   宋新词赶紧打断她:“稀饭,稀饭,青菜稀饭。”   “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有新的牙刷头,我用的电动牙刷,换上就好了,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有新的毛巾,洗面奶那些都在洗漱台,你看看你用不用的习惯。”夏瑶想了想,都想到了,转身打开水龙头,淘米。   两人洗漱完,换好衣服后,饭也差不多了。   夏瑶乘好两碗稀饭,拿着洗碗布将另一口锅里的蒸蛋端出来。还撕了两包榨菜。   宋新词边吃饭边看着电视里的古装剧,头也不回地问道:“瑶姐,吃完饭你去哪啊?”   夏瑶起身舀了两勺鸡蛋羹在宋新词碗里,回道:“工作,你吃饭就好好吃饭,不要老是看电视。”   宋新词听话地转头看着夏瑶:“瑶姐,我给你当助理吧。”   夏瑶一笑:“是不是一个人,觉得无聊?”   宋新词摇摇头,喝了一口稀饭,道:“我打算入股四季新闻。”   夏瑶一愣:“怎么突然想起入股了?”   宋新词搁下碗筷,夏瑶抽了两张餐巾纸递给她:“我也想做点生意。”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对新闻行业感兴趣?”夏瑶也吃完了,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将宋新词的碗叠进自己的碗里,收起两双筷子。   “这不是有你在吗,可以带带我,我对别的行业也不熟。”   夏瑶端起碗筷起身:“我只负责报道,对公司的运作也不太熟,而且我们公司好像一直在亏损。”说着朝宋新词耸耸肩,笑道:“所以宋老板你要好好考虑清楚喔。”   宋新词一挑眉,一脸坏笑:“有什么好考虑的,你在就行了。”   夏瑶低着头笑:“你嘴倒是越来越甜了。”   收拾好一切,带上垃圾,下楼。夏瑶让宋新词将车开到阳川市中级人民法院前,今天裁决的是孙强的案子,这个案子夏瑶一直在跟踪报道。   因为不是公开审判,不允许媒体旁听,两人就站在大门外等着。   夏瑶看宋新词望着国徽发呆,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新词,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瑶姐,记者可以随便采访吗?”宋新词回头,拿起夏瑶脖子上戴着的记者证,看了看,反问道。   “当然不是,昨天老杨,也就是我的上司,在法院的新闻宣传部门预约登记过。”夏瑶看着宋新词,想着她要入股四季新闻,便认真解释道:“记者拥有采访权,有自主地通过一切合法手段采集新闻材料而不受非法干预的权利,被采访的对象有限制采访权,如名誉权、隐私权等,被采访对象并没有法定义务必须接受采访,而且还有很多国家公权法律的限制。”   宋新词点点头,看了周围一圈,马路上偶尔有几辆行驶而过的车,感叹道:“就只有你一个记者。”   夏瑶倒是习惯了:“我跑社会新闻嘛。”   宋新词松开夏瑶的记者证:“我想起一个我蛮喜欢的作者说的话,人们宁愿去关心一个蹩脚电影演员的吃喝拉撒和鸡毛蒜皮,而不愿了解一个普通人波涛汹涌的内心世界。”   “平凡的世界。”夏瑶笑了笑:“看八卦算一个消遣,而普通人对大家而言,是陌生的,除了亲人朋友,别人能怎么去关注呢,如果我把一个从小到大再到老都普普通通的人的生平写上报纸,吃早饭,吃午饭,吃晚饭,上学读书,结婚生子等等,像流水账似的,这不就是大多数人,也包括你我正在经历的吗,已经很熟悉很厌烦的轨迹了,谁还想去看呢,而他的内心,他又怎么会轻易地向对于他来说陌生的我述说,就算他愿意述说,又怎么能很好的描述人类这种高等动物的复杂内心。”   宋新词看着夏瑶,赞道:“果然是记者哈,思想很深刻嘛。”   夏瑶话锋一转:“社会新闻关注度还是很高的,大家都在朝一个更和谐更文明的社会努力,只是关注生活中的陌生人不好切入啊,对不对,这时,就需要新闻了,关注实事,声讨罪恶,反省自己,推动进步。”   宋新词半眯着眼睛:“瑶姐,你入党了吗?”   夏瑶吐吐舌头:“共青团。”   这时马路那边传来一声闷响和一声急刹的声音。   两人同时回头,车祸,有个人被撞了。   宋新词赶紧跑过去。   司机没有下车,夏瑶举起相机,飞快地抓拍了一张车牌号。   地上一米多的血迹,宋新词摸了摸伤者脉搏,还有呼吸,飞快地检查了一下伤者口腔中有没有异物,确认没有后,从包里拿出手帕包扎止血,打结的时候,伤者疼的醒了过来。   夏瑶在旁边先打120再打122。   挂了电话后,夏瑶跑到法院前一棵大盆栽旁,扯下几根木棍,再跑回伤者身边,脱下薄外套,大概将伤者骨折处做了一个简单的固定。也不敢大弧度挪动伤者,怕造成二次伤害。   伤者看起来不大,也不小,鼻子下方有一圈青青的胡茬,看起来像个高中生,穿着牛仔裤和一件灰色T恤,满身的血,小腿可以看到一节刺出来的骨头。   宋新词脸色苍白。   夏瑶看了她一眼:“怕就别看。” 第15章 肇事司机   报警不久,一辆巡逻车从不远处十字路口那边拐过来,上面下来几个交警。   交警分工明确,确认伤者没有生命危险后,一个交警跑到离事故现场大概50米远的地方放置了一块警示牌,两个交警拉起警戒线后,一个疏散交通,指挥过路车辆从一侧车道两边轮流依次通行,一个拍照取证。   这里不是商业街,附近都是政府大楼,行人不是很多,两个一组,三个一行,站在一旁,有的在拍照,有的在说话,有的看看就走了。放警示牌的交警跑回来,看着蹲在伤者身旁的夏瑶和宋新词问道:“是你们报的警吗?叫救护车了吗?”   夏瑶按着伤者流血的伤口,点点头:“叫了。”   那男生疼的呲牙咧嘴的叫,还打着颤说道:“谢谢,谢谢。”   这时,救护车也到了,将伤者拉上救护车,走了。   夏瑶扶着宋新词站起来。   “你们能讲讲大概情况吗?”交警拿着小本本问。   “我和朋友在那边聊天,听到声音,发现这边出车祸了,赶紧跑过来看看,肇事司机走了。”夏瑶说着低头一看,满手的血。   另一个交警跑过来对正在了解情况的交警道:“队长,这边没有摄像头,只有那边十字路口有,需要排查。”   夏瑶将相机取下来递给队长:“我拍到了车牌号。”   队长笑了笑:“真是帮了大忙了,不然要一个一个地去看。”说着接过相机,道:“这个我们先留作证据,你留一个电话,到时侯来市局旁边的交警大队拿。”   夏瑶报了号码后道:“你好,是这样的,警察同志,我是一名记者,名字叫夏瑶。”夏瑶说着拿起胸前的记者证:“我能跟进一下这个事件吗?包括后期的调查结果。”   队长正了正衣领:“我们交警大队一向以建设服务型、法治型、责任型、廉洁型文明单位为核心,连续七年被评为省级文明单位,2009年到2016年被命名为省级文明和谐单位标兵,我们的办案流程公平、公正、公开,欢迎社会各界人士对我们的监督,我们充分尊重记者朋友们的采访权,一定配合相关报道。”   宋新词:“……”这哥们确定不是宣传部门的?   夏瑶面不改色:“谢谢你。”   交警取证,整理现场。   夏瑶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了两张擦了擦手,然后将纸递给宋新词,打了个电话给老杨,麻烦老杨现在赶来代替她采访一下孙强案的审判结果。四季新闻是发行纸质报纸的,偶尔不配图也没什么关系,为了保证采访的真实性,夏瑶一般都随身带着录音笔或者录音器,因为不上电视,不追求音质,也很少跑很多记者关注的新闻,不需要有指向性的录音器材,所以很少带采访话筒,但她现在这一身去采访实在太不礼貌了,老杨很好说话,答应她现在赶过来。   “刚刚吓到了吗?”夏瑶挂了电话,转身看着宋新词担心地问。刚刚那出车祸的男生,小腿骨头都刺出来了,肚子上衣服破了,擦掉一块皮,身上全是血……   宋新词呼出一口气,勉强笑了笑:“还好,以后开车要注意了,一个不慎,害人害己。”说着看了一眼夏瑶沾满血的衣袖道:“瑶姐,我送你回去吧。”   夏瑶摇摇头:“你看你衣服上,都是血,赶紧回去换了,缓缓情绪,别自己开车了,叫个车吧。”宋新词刚刚拿手帕按着伤者肚子上的伤口,也沾了一身血。   “那倒不至于,我可以调节。”宋新词开玩笑道:“我经常看美国丧尸大片,那才血腥,恶心的你饭都吃不下。”   “你啊。”夏瑶无奈笑了笑,看着宋新词额头后面一点的无菌敷料贴,问道:“头还疼不疼?”   “不疼,快愈合了,过几天就把它揭了。”这时一辆出租车开过来。   宋新词看着夏瑶坐上出租,才自己开车回家。   夏瑶回到家,冲了凉,洗了头,换了身干净衣服,泡桶泡面简单对付了一下中午饭。下楼,扫了一个共享单车,戴上耳机,将包放进筐里,开了导航,往市局旁边的交警大队骑去。   虽然公司每个月都有补助和报销一笔出行费,但是不多,因为工资是基本工资加文稿费,所以没有全部报销,文稿发的越多,质量越好,收益相应的就会越高,工资数目弹性很大。夏瑶每个月在报社拿到的工资不算报销的,在七八千左右。因为夏瑶的工作性质,见过很多生活中各种各样的故事,加上文字功底也不错,时不时向各大杂志社投投稿,在网上写写文章,偶尔参加个文字比赛之类的,七七八八一个月也能到手一万六七。夏瑶在阳川市呆了快十年了,这里就等于她的第二故乡,她一直想在这座城市有一个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小窝,因此平时比较节俭,除掉生活费、房租、生活必需品等、能存个九千一万的。   到了交警大队,找到上午那个队长。那队长十分热情,将相机还给夏瑶,道:“记者同志,这事真是感谢你了,我们根据你提供的车牌号,调监控,一路追踪,在一个洗车行抓到了肇事司机,司机拒不承认,被依法拘留了,我们的同事当场提取了车头残留的血液样本,送到警局,比对伤者的DNA,那个路段没有摄像头,如果没有你提供的这张照片,那还真是麻烦了,照片并没有明确的拍到撞人的画面,给他看的时候,他还狡辩说只是路过,直到跟他说了比对DNA,他才承认,不然就得等比对结果出来了,才能拘留人。”   夏瑶接过相机:“那他有什么处罚?”   队长站的十分端正,咳嗽了一声道:“我们调查过监控,司机已经连续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这是非常严重的疲劳驾驶,加上肇事逃逸,拒不认错,已经构成了交通肇事罪,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规定,将由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依法吊销机动车驾驶证,且终生不得重新取得机动车驾驶证,根据刑法,犯交通肇事罪逃逸,但没有造成人员死亡,也没有故意伤害,处以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不过因为伤者没有从不远处的人行横道通过,而是在机动车道绿灯的情况下横穿马路,也有过错,可以适当减轻责任,我只是分析一下,这个要检察院提起公诉,依法判决,不要写上报纸哈。”   夏瑶点点头,道:“没有出具体结果之前,我们也不敢乱写啊,谢谢队长你的解答,我能采访一下肇事司机吗?”   队长同意后,夏瑶在传讯室见到了司机。一个中年男人,两眼布满血丝,双手正抠着脑袋,一脸痛苦的表情。   没等夏瑶说话,那司机先开口道:“那人怎么样?”声音沙哑,十分压抑。   “在医院,放心,没有生命危险。”因为司机后面还站着一个警察,夏瑶起身帮司机接了一杯开水,推到他面前问道:“你好,我是四季新闻的记者,请问我能采访一下你吗?”   “你问吧。”司机黑眼圈很重,一脸疲惫道。   夏瑶将录音笔放到桌面上:“谢谢,那我问了,为什么要疲劳驾驶?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事后,又为什么要逃逸?知不知道这样会加重责任?”   司机用手捂着脸,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来:“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好玩,当然是为了赚钱,我知道这样很危险,我也知道逃逸不对,但我有什么办法。”   “是因为家庭原因吗?”   司机似乎很想找人倾诉,声音哽咽道:“太苦了,太苦了啊,我爸去世的早,我十五岁出门当学徒,家里穷,讨不到老婆,我今年四十三,三十五岁的时候才娶到一个老婆,老母亲前年查出了尿毒症,家里有一间房子,三环城中村,还没有拆迁,因为着急用钱,便宜卖了,老婆是一名环卫工,工资不高,我们要给妈治病,要供老婆和前夫的女儿读大学,儿子正在上小学,要租房子,要吃饭,我哪去找那么多钱,我知道逃逸不对,但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有个朋友说现在网约车很火,有的月入过万,到处借钱东拼西凑考了驾照,买来一辆车,才开两个月……”说着小声哭了起来,他一坐牢,他家就垮了。   夏瑶拿出一包纸递给司机,警察看了看表,对夏瑶道:“记者同志,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要将案子移送到公安,你看,如果还要采访,改天再预约成吗?”   夏瑶站起身,弯弯腰:“是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办公了。”然后看着司机道:“师傅,你能给我留个家庭地址吗,我改天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   司机感激地看着夏瑶,说了地址后,不停地道谢。   夏瑶看着警察和司机的背影想,如果司机师傅知道是自己拍的那张照片,才能这么快定案的话,还会感谢她吗? 第16章 争吵   宋新词回到家洗漱一番后,坐在沙发上玩手。不一会宋闻韬从外面回来了。   宋新词抬抬眼皮:“爸爸,你不是出差了吗?我听李叔说是今晚的飞机,还说晚上去机场接你呢。”继续划着手机。   宋闻韬喝了口水,敲了一下宋新词的脑袋:“眼睛都快掉进去了,真是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手机真那么好玩。”   宋新词笑着收起手机,抬头望着宋闻韬:“有没有给我带什么礼物啊?”   宋闻韬解下领带,坐在沙发上,一脸抱歉地笑:“本来今晚上回来的,临时改了行程,没来得及买。”   宋新词哼了一声,继续玩手机。   “这丫头。”宋闻韬摸了一下宋新词头上的伤口,道:“把手机收了,爸爸跟你说件正事。”   宋新词放下手机,看着宋闻韬。   “今晚上有一个生意场上的酒会,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主办方邀请我们,你跟爸爸一起去。”说着朝门外招招手,李叔捧着一个盒子进来,宋闻韬接过盒子,递给宋新词,道:“这是陈康下飞机给我的,给你买的礼服,这次他和我一起外出公干,小伙子办事能力不错,对你也有心,你和他在一起也这么久了,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宋新词接过盒子,扔在茶几上:“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他没跟你讲吗?”   宋闻韬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宋新词挑挑眉:“什么时候不重要,反正已经分手了。”   “分了就分了吧。”宋闻韬拍拍腿道:“那就不穿他的礼服,过会吃了午饭,去商场买一套。”   “我能不去吗?”宋新词抱着宋闻韬的手臂,摇啊摇,撒娇道:“爸爸,我真的不想去。”   宋闻韬撇开她的手,拒绝道:“人家邀请的是我们家,做生意靠的就是人脉,大家都在这个圈子,总有能帮上忙的时候,多少是要给面子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提前回来,而且,你既然和陈康分手了,那就更该去了,你也老大不小了……”   宋新词噌地一下站起来,打断了宋闻韬的话:“爸爸,你不是说过不干预我的生活方式吗,怎么,要我去相亲啊。”   宋闻韬看女儿这个反应,话锋一转:“我是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有自己的人脉了,不要整天就知道玩,创业容易,守业难啊。”   宋新词相信才有鬼,摆摆手:“去去去,不过我跟你讲,我有男朋友了,徐浪。”   宋闻韬摸摸下巴:“徐浪,你们不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吗?”   宋新词点点头:“对啊,青梅竹马。”   “听说他开了几家叫爱丽丝的场子,好像经营的还不错,不过和正今集团比就是大象对蚂蚁,倒是他们家族还蛮厉害的,老徐是股神,老太爷是部级干部,虽然已经退休了,但人脉还在。”   “还满意哈。”宋新词损道。   宋闻韬站起身,系上领带,笑道:“哪里,哪里,只要你喜欢,爸爸不在意这些的,咱们家什么条件,我宋闻韬还要靠女儿讨富贵不成。”   宋新词挑挑眉:“我信你才有鬼,老狐狸。”   宋闻韬拍了拍宋新词的后背:“好了,小狐狸,下午去选套礼服,晚上和爸爸一起去酒会,我约了人吃中午饭,你自己在家吃吧。”   “不送。”   夏瑶从交警大队出来后,那辆单车还停在那里。也算是缘分,夏瑶又扫了那辆车,骑着去医院了。   其实她也可以不去,毕竟知道的信息已经足够她写一篇报道了,某年某月某日大概几点,法院外发生了一起车祸,经调查,事故是由于什么什么导致的,司机肇事逃逸,最后被捉拿归案,伤者被紧急送往医院,没有生命危险,报道完。   但是,她不想她的报道只是一个表面,如果把新闻当作一个人的话,她不想只是描述那个人的长相如何,身高如何,穿什么衣服,她想好好了解那个人的内涵,成长轨迹等。她想尽量找出一个导致事件发生的因果,她想知道这一次的风暴,是哪里的哪只蝴蝶轻轻扇了一下翅膀。   生活中偶然发生的事,又何尝不是一种必然?成长环境加受的教育和自己对事物的理解,造就了一个人的性格,性格决定了未来的选择,大事的选择,小事的选择,每一个选择,都是一只蝴蝶。   夏瑶在交警大队问了伤者的名字,伤者叫赵阳。在医院外面的小卖部买了点香蕉苹果,夏瑶直接找到了住院部。   还没到病房门口,老远就听见了争吵。夏瑶默默地走过去。   一对夫妻正指着一个环卫工阿姨,满脸凶相的破口大骂,如果不是旁边有两个警察在调停,拦着他们,夏瑶估计他们要打起来。   “你那个倒霉催的老公,自己要死连累我儿子干嘛,疲劳驾驶啊,知不知道,他这个凶手,幸好我儿子命大。”   那男的接着道:“我儿子今年才18岁,断了一条腿,他以后怎么办啊,怎么娶老婆啊。”说着指到了对方鼻子上。   “哎呀,什么断腿,骨折,骨折好吧。”一个警察开口道,将他们分开了些。   环卫工阿姨不甘示弱吼回去:“你儿子不走人行道,闯红灯,早晚撞死他,我老公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到你儿子。”   双方吵个不停。   一个警察发飙了,吼道:“吵什么吵啊,都有脸啊,一个疲劳驾驶,肇事逃逸,一个横穿马路,不走人行道,撞红灯,还都有道理了。”   双方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小下来,还是彼此恨着彼此。   那中年男人顿了下,阴阳怪气地道:“我反正不管,医疗费、护理费、营养费,你得给我拿钱来。”   警察看着他:“拿钱,你是警察了是吧,案子交给你算了,这事你儿子也有责任。”   “我不管,反正她老公撞了我儿子,就必须得赔。”那个妇女接上她老公的话,咄咄逼人的道。   “还你不管,知不知道这是法制社会啊,我们开了执法记录仪,你们再这么无理取闹,就以敲诈勒索罪,让你们到局里呆两天。”另一个警察道。   “诶,你这同志怎么这么说话呢,威胁人民群众啊,你工号是多少,我告你们领导去。”那中年男人说道。   “就该把他们拷走。”环卫工阿姨恶狠狠道。   “你也少说两句。”警察拉开了她。   病房门口远远地围了一圈人,警察挥了挥手:“看什么啊看,都散了,都散了。”   夏瑶站在门边,看着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的赵阳,赵阳似乎快哭了,两手紧紧地抓着染上血的床单,眼神愤恨又厌恶。   赵阳看见了她,朝她笑了笑,绝望又哀伤,张张口:“谢谢。”   这声谢谢换来了短暂的和平,赵阳的母亲走到门边,拉着夏瑶的手,一脸笑意:“你就是那个记者吧,哎呀,真是谢谢你了,不然就让他跑了。”   夏瑶无力地笑笑,将手里提着的水果递给赵阳的母亲。   赵阳的母亲接过水果:“来就来,还买什么水果啊,你可是我们阳儿的恩人,改天一定请你吃饭。”   夏瑶有点不知所措:“我能和赵阳聊会吗?”   “行行,聊啊,一定要登报。”赵阳的父亲应道。   “那我们出去调节,别打扰记者同志。”一个警察说道,在里面都快闷死了。   警察分开他们,依次出去,又驱散了一遍围观群众。   不知怎么,夏瑶不敢看那个环卫工阿姨的眼睛。   他们出去后,夏瑶坐到病床边,剥了根香蕉递给赵阳:“感觉怎么样?”   赵阳接过香蕉,咬了一口,眼泪一下流了下来:“我不喜欢我爸妈这个样子,不讲道理,很让人烦。”   夏瑶在床头柜上抽出两张纸巾递给赵阳,轻声问道:“今年多大了?还在读书吗?”   赵阳摇摇头,脸有点红,声音小小的:“十八,读完高中就没读了,在离法院不远的一个汽车修理厂当学徒。”   夏瑶想了想,道:“赵阳,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对不对,但我们要自己努力,你才十八岁,未来还有无限种可能,喜欢读书的话,将来也可以自考,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行健……”夏瑶说了一半不说了,做出思考状。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赵阳接道。   夏瑶笑了笑:“对,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赵阳也笑了。 第17章 酒会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辆接一辆的豪车陆续停到刘公馆前。   宋新词穿着一件精美的一字肩大红色晚礼服,脚踩高跟鞋,优雅地下了车,挽着宋闻韬的手臂走上红毯。   宋新词身材高挑,瘦削,该突出的地方又十分有料,皮肤白皙光滑,灯光下,鲜艳的红唇娇艳欲滴,连带着耳垂上挂着的两个大圆圈耳环都变的性感起来。一进刘公馆就引的人频频侧目。   宋闻韬觉得倍有面子,心情也十分的好,让宋新词自己玩,跑去和生意场上的老朋友们谈生意去了。   徐浪端着两杯红酒走过来,笑道:“大小姐,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宋新词接过徐浪递过来的红酒,啧啧两声:“浪哥,穿上西装,还是有模有样的嘛。”   徐浪得意地摸摸头发:“你不会今天才发现哥帅吧。”   宋新词甩了一个白眼,自顾自地抿了一小口红酒。   徐浪拿出手机,在宋新词眼前晃了晃,小声问道:“你不会真是那啥那啥吧?”   “什么啊?”   徐浪意味深长地看了宋新词一眼:“装傻,热门微博,昨天,你和夏瑶。”   宋新词轻轻晃了晃红酒杯,挑挑眉,眼带笑意:“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   徐浪一脸放心地收起手机:“听你这口气我就放心了,还能开玩笑,肯定是假的。”   宋新词哼了一声,没说话。   徐浪凑近了点:“陈康也来了。”   “来就来呗,我又不欠他什么。”宋新词无所谓道,这么大的阵仗,想也知道陈康会来。   徐浪笑着点点头,抬起头突然愣住了,指了指宋新词后边,纳闷道:“那不是我爸妈吗,陈康怎么跟他们在一起。”   宋新词转身,对面徐浪的父母和陈康一起朝这边走来。   宋新词很想走人,但是看都看到了,总不能不打招呼吧,陈康倒无所谓,就是徐浪的父母在。   “徐伯伯好,伯母好。”宋新词瞬间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子。   “新词啊。”徐浪的母亲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喜笑颜开:“我听康康说,你在跟我家徐浪谈恋爱,是不是真的啊?”   徐伯伯拍拍徐浪的肩膀,道:“我和你妈是看着你们长大的,跟闻韬兄又是朋友,新词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能欺负人家,要对人家姑娘好,不然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徐浪僵在原地,讪笑两声,转头看看宋新词的脸色,他怕宋新词过会打他……   陈康站在徐浪父母身后,左手揣在裤袋里,右手端着红酒杯朝宋新词隔空举了举:“好久不见。”眼里都是狡黠的笑意。   陈康,你大爷的,绝对是故意的。宋新词撑出一个笑来:“本来想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伯父伯母的。”   徐浪的母亲笑的更开心了,握着宋新词的手又紧了几分:“你们也老大不小了,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也了解,我们两家又是世家,门当户对的,我看挺合适。”   徐浪的父亲也很满意,道:“我去跟闻韬兄说说,他知道一定很高兴吧。”说完,转身走了。   徐浪看着宋新词的笑容,觉得有点慎人,赶紧道:“妈,钱阿姨刚刚跟我说在那边等你呢,你还不赶紧去。”   “喔,对啊,跟老钱说好的。”说完拍拍宋新词的手:“改天来我们家吃饭啊。”   “伯母再见。”   宋新词半眯起眼睛。   徐浪感觉气氛不对。   陈康上前一步,笑了笑:“恭喜二位。”那神态,真是温文尔雅。   宋新词左手举着红酒杯,右手挽上徐浪的胳膊,也对陈康笑了笑:“谢谢。”   陈康嘴角抽了抽,似乎在憋笑,朝宋新词挑挑眉,走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宋新词看着陈康的背影,气的咬牙切齿。   “总之我是最无辜的。”徐浪抿了口红酒,咂巴了两下嘴:“不过,你要真嫁,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收了。”   “滚。”宋新词没好气道:“对了,你跟你舅舅谈的怎么样?”   “已经有点松口了,稳住哈,我们能赢。”徐浪跟宋新词碰了一下杯。   宋新词摇摇头,觉得无聊,环顾一圈,看到了刘养浩,刘养浩站在很外围,一个人在那边打电话。   宋新词想了想,跟徐浪道:“我过去看看。”说完,往刘养浩那边走去。   宋新词脚步很轻,基本没什么动静,刘养浩讲的很认真,背对着她,没有发现。   宋新词正打算走了,就听到刘养浩说。   “夏瑶,你千万别一个人行动,知不知道。”   “嗯,我知道你有计划。”   “行,那就再等几天。”   “我这边也在跟同事查内鬼的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   “好,你也注意安全。”   “拜拜。”   电话已经挂了,刘养浩看了看手机屏幕,转身,看到了宋新词。   “人民警察,我欠你钱啊,你每次看到我,都跟看到仇人似的。”宋新词看着刘养浩一脸不爽的表情呛道。   刘养浩皱着眉,没说什么,从她旁边走过。   “你是不是喜欢瑶姐啊?”宋新词举着红酒杯转身,看着刘养浩的背影。   刘养浩停下脚步,顿了一下,又走了。   宋新词站在原地,抿了一口酒,晃着红酒杯。   徐浪不知从哪闪了过来:“怎么?对他有意思啊?”   宋新词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没好气道:“你能不满脑子都是情呀爱的么。”   徐浪耸耸肩,道:“高干子弟,官宦世家,往上数几辈,出过尚书,民国时期就有一座这么气派的刘公馆,怪不得傲气。”   “浪哥,很少听你有这种羡慕别人的口气喔,喜欢啊,去追呗。”宋新词觉得无聊,调侃道。   徐浪瞪了宋新词一眼:“哥没有特殊癖好,只是吧,再怎么比人家有钱,人家就是看不起你,还不是表面上的看不起,是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所谓清高,看着就让人火大。”   夏瑶从医院回来,将今天的车祸写成报道发到老杨的邮箱。   老杨不过一会给她回了封邮件。   是孙强的判决结果。   孙强因为罪行严重,情节恶劣,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阳川市中级人民法院将判决结果提交了最高法,等待复核,孙强的事证据确凿,本人也供认不讳,死刑应该是没跑了,也许最快一个礼拜。   夏瑶挂了刘养浩的电话,觉得有点饿,从冰箱急冻里拿出速冻饺子,洗了锅,掺上水,拧开火,站在一旁发呆。   水很快开了,夏瑶扔了几个饺子进去,煮了一会,等饺子浮起来,关上火,将饺子舀进碗里,拿双筷子,一起端到客厅。   夏瑶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社会与法频道,看里面的普法栏目剧。   吃到一半,手机震动了一下,夏瑶解锁,是宋新词发来的微信,两个[骚扰]的表情。夏瑶回了一个[龇牙]   宋新词秒回了:无聊   夏瑶:无聊就早点休息   宋新词:想你想得睡不着   夏瑶:[羞涩]   宋新词:瑶姐,你相信我吗?   夏瑶:什么意思?   宋新词:字面意思   夏瑶:当然相信啊,最相信你了[红心]   宋新词:那我问你个事[纠结]   夏瑶:你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新词:你和人民警察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夏瑶:。。。真的没有,我发誓   宋新词:那你们整天神神秘秘的在密谋什么?   夏瑶:暂时不能跟你说[委屈]   宋新词:[发怒]你刚刚还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瑶:早点睡   宋新词:[菜刀][菜刀][菜刀]   夏瑶:晚安[飞吻]   宋新词:NO晚安   五分钟后   宋新词:瑶姐,你居然不回我   宋新词:[心碎][心碎][心碎]   十分钟后   宋新词:夏瑶,你给我记着[发狂][大哭] 第18章 老人   小区后面有一个菜市场,菜市场外面是一条很有烟火气息的步行街,房子矮矮的,都是七八十年代的建筑,杂货五金,锅碗瓢盆,酱醋米盐等等,什么都有的卖,像一个小小的杂货市场。   夏瑶早早起床,从后门往这条步行街走。   步行街中间连着菜市场的地方,有一棵大榕树,两个成年人手拉手都环抱不了,树根抵出水泥地面,地上裂开几条歪歪扭扭的缝隙,树枝搭在旁边的矮房子上,夏天才叫一个凉快。   前几年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抓市容监察的时候,说要把这棵树据掉,居委会联合附近土生土长的居民们联名写请愿书递上区政府,请求不要据掉这棵树。家里老人一辈一辈传下来,说这棵树是朱元璋时期种的,当大爷大妈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没有空调,整个夏天都围着它转了,没准你爷爷的爷爷还在这棵树下撒过尿呢。时任阳川市临江区区长批了居民们的请求,还特别拨了一笔经费来照看这棵饱经风霜的大树。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血脉传承,与生俱来的融合在每一个国人的骨子里,让生活更有人情味,当你有一天想为跳动的脉搏、流淌的血液追根溯源的时候,即使没有族谱流传下来,也可以说一句,我是炎黄子孙、龙的传人。   夏瑶走到步行街,远远地就看到了榕树下那个熟悉的小摊,她大学毕业后,留在本地工作,在这个小区租的房子,那时起,这个小摊就在这了,也许是更久之前。   夏瑶听别人说过,爷爷是阳川市土著,家里拆迁得了四套房,身家千万,还是天天在这卖早餐,油条五毛一根,豆浆五毛一杯,也不为赚钱,就图个乐趣。   小摊前排了一条队,十几分钟后夏瑶才买到一杯豆浆和一根油条,将钱扔进纸盒子里。纸盒子摆在小摊上,顾客自己给钱,自己找零,爷爷从来不看,只自顾自炸油条,炸好了放在铁盆里,顾客自己动手装,每天端出来的豆浆都有数,卖完就算。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孩跑过来,爷爷笑着将纸盒拿低一点,和蔼道:“一人两块钱,不许买零食。”   小孩子们声音糯糯地齐声说:“谢谢爷爷。”然后蹦蹦跳跳跑远了。   夏瑶站在榕树下,慢慢吃着油条,喝着豆浆。每隔上一段时间,夏瑶就要来一次,也不是这里的油条特别好吃,豆浆特别好喝。而是想借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让自己穿梭在水泥钢筋中争分夺秒的心能多少找回一点最初的宁静,找回一点一伸手就能碰到天的天真。   夏瑶将空盒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想着,要是有一天自己一觉醒来能牵着宋新词来这里买油条的话,也许那会是一个清凉的深秋早晨,两人穿着不薄也不厚的衣服,也许会有一片落叶落在宋新词的头发上,而她,则站在一旁,用眼睛记下那个画面。   如果她的青春所有有关宋新词的梦能实现,那她肯定,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夏瑶叹口气,从包里拿出手机,给老杨发了一个短信,报告了自己的去向。昨天司机给她留了家庭住址,因为怕老婆在上班,还告诉了她那个环卫工阿姨的单位地址,和平时负责清扫的区域。   夏瑶想先去趟阿姨的单位。老杨给她回了电话,让她先去公司,然后再开车一起去。因为夏瑶拍的那张照片,有关键性作用,万一对方有报复情绪,怕夏瑶一个人吃不消。   夏瑶:中国好上司   两人开车来到那个阿姨所在区的环卫所。夏瑶想了想朝林荫道下一个正在扫地的环卫阿姨走去,老杨跟在她身边,抱着手机一脸傻笑。   “恩师,你在看什么啊?那么好笑。”夏瑶看了老杨一眼,觉得好奇。   老杨左手将手机递到夏瑶身前,右手指着手机上的照片,道:“我女儿怀孕了,嘿嘿,我就要当外公了。”   “恭喜,恭喜。”夏瑶也为老杨开心,快步走到环卫阿姨身边,微微弯腰:“不好意思阿姨,打扰您一下,您认识岳桂华阿姨吗?”   环卫阿姨停下扫地的动作,看着夏瑶:“认识啊,你是谁啊?”   夏瑶正想回答,老杨收起手机,抢话道:“大姐你好,是这样的,我们在报纸上看到了岳桂华大姐老公开车撞到人的新闻,好像是因为疲劳驾驶,这都是为了赚钱啊,不然谁会没日没夜的干呢,所以想对你们的生活情况做个调查,反映到社会上,呼吁一下看能不能提高你们的待遇,帮到你们。”   老杨说完给了夏瑶一个得意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学着点。   夏瑶:人家都不一定比你大……   环卫阿姨打开了话匣子:“我们是两班倒,早的早上四点就要上班,到下午一点钟,然后接班的来了,到晚上十点,没有假放的,请一天假扣八十块钱,一个月一千七,老岳人好啊,她老公比她小五岁,对她也不错,就是运气不好喔,摊上这么个事。”   “我也听人说岳大姐人好。”老杨说着,还叹了口气。   杨刚根本不认识岳桂华。夏瑶在一旁安静地站着,静静地看老杨睁眼说瞎话。   环卫阿姨似乎找到了共鸣,拍手道:“对啊,前些年,老岳当班的时候,捡到一个包,你们猜里面有多少钱?三万啊,整整三万块,自己跑派出所去上交了,派出所还给她发了个拾金不昧、品德高尚的锦旗,唉,自从她婆婆查出尿毒症,家里就越来越难了,这可倒好,又摊上这么个事,唉……”   “那岳阿姨是下午的班吗?”夏瑶问道。   “老岳请假了,家里一摊子事,怎么来上班啊。”环卫阿姨回答着,又叹了一口气。   告别环卫阿姨后,两人上了车。   老杨没有打火,看着夏瑶道:“丫头,我手下几个人,知道为什么我最欣赏你吗,就是因为你这种刨根问底的精神,凡事总想着弄清那个因果来,喜欢多角度的报道一件事情,也不会因为一件事就轻易的贬低或赞扬谁,因为我们都知道,人是很复杂的,不是非黑即白的,这很像当年的我,但是,你一定要明白,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的能力有限,今天,恩师就送你从业以来,感悟出的八个字,心有光明,量力而行。”   夏瑶笑着点点头:“今日闻听恩师一席话,使弟子豁然开朗,受益良多,弟子不才,只能加倍努力,以更加优秀的报道,来回报今日恩师的谆谆教诲。”   老杨笑的火都打不燃:“诶,你刚刚说的地址在哪啊?”   岳桂华的家租在一片城中村里面,老杨将车停在外面。两人七七八八,找了好几个人问,拐了几条道才走到岳桂华租的巷子。   一走到巷子口就懵了,岳桂华家门口围了一圈人。   夏瑶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老杨推了推夏瑶,拉住一个从那边过来的人问:“老乡,那边怎么回事啊?”   “喔,他们家得了尿毒症的老太太喝药自杀了。”说完,推着自行车走了。   老杨看夏瑶脸色不好,提议道:“要不你回去吧?这个新闻我来做。”   “没事。”夏瑶摇摇头,小跑过去,推开人群。   岳桂华正坐在屋子里抱着老太太哭,她旁边站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显然被吓到了,眼睛红红的,一脸惶恐地看着周围。   夏瑶跑进屋子,急道:“阿姨你把手指压在婆婆的舌根下催吐,我去买点牛奶。”说完转头看着外面一圈围观群众,喊道:“麻烦你们谁打一下120。”   岳桂华昨天在医院见过夏瑶,她冷冷地推开夏瑶,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控诉道:“人都死绝了,这下你满意了吧,是,我老公是错了,我们没说不赔钱啊,但是啊,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喘气的机会,等我儿子长大了,我们去他家做牛做马都行,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这么残忍。”声音撕心裂肺。   夏瑶眼里晃着眼泪,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时岳挂华拉过旁边的小男孩指着夏瑶道:“儿子,记住她的样子,就是她害得我们家这么惨的。”布满血丝的眼里,都是明晃晃的愤恨。   夏瑶大脑一片空白,似乎有点站不稳了。   这时老杨跑进来,将夏瑶拉走了。 第19章 安慰   宋新词是被徐浪的电话吵醒的。徐浪打电话来告诉她,他舅舅同意入股了,让她有空把手续办了。之所以考虑这么久,不是因为钱的问题,也不是因为他舅舅不舍得,而是,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老宋也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彼此又认识,如果为了一点钱,让晚辈入股一个常年亏损的公司,这吃相也太难看了,说出去颜面何在。   做生意做到这个程度,都不讲究唯利是图了,而是利益均衡,和气生财。   宋新词挂了徐浪的电话,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宋新词想了想,点开通讯录,拨了夏瑶的号码,想问问夏瑶有没有时间,有的话一起吃午饭。   电话通了。   “瑶姐,你现在在哪?”   “喔,我想问你中午有没有时间,有的话…”宋新词听出夏瑶的语气有点不对劲,改口道:“瑶姐,你怎么了?”   “你等下,我来找你。”宋新词不等夏瑶拒绝,挂了电话。   夏瑶接到宋新词电话的时候,刚好到家。她将手机扔在茶几上,随便拿了件白T恤,居家短裤,进了洗手间。褪掉衣物,拧开冷水,夏瑶右手拿着花洒,对着脑袋直直冲下去,冰冷的水冻的她一个寒颤,满身的鸡皮疙瘩,左手捂着脸,无力地小声抽泣起来。   无助的就像回到那个秋天刚来阳川市的时候,夏瑶的父母都是老师,也要忙学生的事情,只将她送到了她们那个县城的客车站。那天夏瑶背着一个背包,一只手拉着装满换洗衣物的行李箱,一只手提着一个装着床单被子的红白格子的编织袋。一个人找学校,找教室,找宿舍……一天下来,衣服能拧出水来,就是那种无助感。   因为宋新词会来找她,夏瑶还是用吹风将头发吹干了,一个人坐在落地窗边,看着满城的阳光发呆。   不一会,门铃响了。夏瑶起身走到门边,开了锁,将门开了一条缝。再到厨房,将昨天下午在小区门口买的樱桃洗干净,装在盘里,端到茶几上。   宋新词推开门进来,关上门,换鞋的时候也不忘看看夏瑶。   夏瑶勉强笑了笑,拍了拍沙发上自己旁边的位置,柔声道:“来,过来吃樱桃。”   宋新词走过去,没有坐:“瑶姐,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夏瑶笑着,眼里不自控地涌上泪光,夏瑶不想在宋新词面前哭,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背对着宋新词,转移话题道:“今天天气真好。”   真是拙劣的演技,拙劣的转移话题。   宋新词看着夏瑶的背影没说话。   夏瑶眼泪流下来,也不敢抬手去擦,怕宋新词看见,即使心里明白宋新词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为什么会哭呢?委屈?因为宋新词在,更加委屈。她不敢想今后在某一个地方会有一个人也许两个人那么恨她,那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滋味,不是读书时小女孩吃醋的打打闹闹,是大人之间的仇恨,货真价实的仇恨,家破人亡的仇恨。她不敢想一个老人喝农药时,会是什么表情,什么眼神,心里又是怎样的绝望。但是,她没有做错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   宋新词走上前,将夏瑶整个身体揽在怀里,低头将脸贴在夏瑶后颈白T恤领口处,像吐泡泡那样吐着空气,用鼻子蹭了蹭夏瑶的颈椎骨,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希望能带给夏瑶一点安慰。   夏瑶经不住宋新词这样逗,转身按着宋新词的肩膀,笑了笑:“好了,没事了。”   宋新词抬手擦掉夏瑶的眼泪,挑挑眉:“瑶姐,你还没吃午饭吧,我给你露一手。”说着将夏瑶拉到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调到一个正在说相声的台,拍拍夏瑶的头:“你先听会相声,很快就好。”说完,杀进了厨房。   不得不说,宋新词的存在,给了夏瑶很大的安慰。夏瑶情绪比刚刚好多了,看了两句话,就忍不住起身往厨房走:“新词,我来弄吧。”   宋新词戴上围腰,右手举着菜刀,左手将夏瑶推了出去:“你就好好听相声。”   “我记得你似乎好像大概不会做饭吧。”夏瑶看着宋新词笃定的眼神,小声地道。   宋新词挥挥菜刀:“瑶姐,你居然不相信我,今天必须得给你露一手了,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好吧。”夏瑶说完,又坐回了沙发。   宋新词确实不会做饭,想了想,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掌刀。宋新词将冰箱里的菜和肉拿出来,洗干净之后放在案板上。果断拿出了手机,搜菜谱。   夏瑶听着厨房里噼里啪啦的动静,哪还有心情看电视,不过也没再去阻止。没事,牺牲点食材,餐具都不算什么,只要新词开心就好。   午饭还是搞砸了,最后两人泡的泡面,将就了一顿。   吃完饭后,宋新词将夏瑶拉到卧室,命令到:“躺下。”   夏瑶一脸不明所以,但还是躺下了。   夏瑶躺下后,宋新词将薄被拉开盖在夏瑶身上,然后走到窗边,拉上窗帘。现在天已经有点热了,宋新词将空调调到二十六度,放下遥控器,低头看着夏瑶道:“瑶姐,我还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不要想太多,先睡会午觉,我晚上再来陪你。”   夏瑶向老杨请了假,朝宋新词点点头:“好。”   宋新词下楼后,戴上墨镜,往四季新闻所在的写字楼开。   宋新词推开门,穿着正式的前台礼貌地笑着道:“小姐您好,请问您找谁?”   宋新词取下墨镜:“找你们何总。”   “请问您有预约吗?”   “跟他说我姓宋,应该有人跟他打过招呼。”宋新词抿抿嘴,打量了一下,心里想着,这就是瑶姐上班的地方。   前台点点头,用座机打电话,不过一会,何总就亲自出来了,老远伸出手,笑道:“你就是宋小姐吧?久仰,久仰。”   宋新词礼貌地握手,跟着何总往里走。何总跟她大概介绍了一下四季新闻的运作,合同什么的还没弄好。   最后宋新词问道:“何总,你们公司的夏瑶,直属上司是谁?”   何总指了指左边末尾的一间办公室:“杨刚,呐,就是最后面那个办公室。”   “不好意思,我找他有点事,要不我们改天再聊。”宋新词朝何总抱歉地点点头。   何总笑着道:“你忙,你忙。”   宋新词想夏瑶会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呢?无非两样,家庭、工作,先问问工作,不是的话,就看看夏瑶劳动合同上的紧急联系人,再问问家里。   说明来意后,老杨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跟宋新词说了。   宋新词皱着眉,道谢后,离开了公司。   宋新词正准备打火发动的时候,接到了夏瑶的电话。   孙强希望在行刑前能见女儿和父亲一面,警察同意了。今上午李婷带着一老一小两个从未进过大城市的人去跟孙强见了一面,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李婷给夏瑶打了一个电话。夏瑶想看看他们的近况,也想给在报纸上看到他们的遭遇后,默默关心着他们的人们报道一下后续,于是让李婷在临江区分局等她,挂了电话后立马又给宋新词打了一个电话,宋新词是孙蝶的资助人,也一定记挂着孙蝶。   夏瑶换好衣服,在楼下打出租,让宋新词直接开到分局,不用来接她。   宋新词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夏瑶在和孙蝶的爷爷说话。而李婷也不知道在跟孙蝶说着什么。   宋新词按按喇叭,摇下车窗,道:“上车,咱们去海洋世界玩,晚上去吃火锅。”   孙蝶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校服脏脏的,看见宋新词有点害羞,眼睛还是红肿着,小声道:“谢谢姐姐。”她听老师说过,眼前这个姐姐会资助她到大学毕业。   宋新词摆摆手,道:“没事,你好好读书就行了,我们去……”   没等宋新词说完,夏瑶上前打断了她:“新词,今天下午只有一班到肆月镇的客车了。”   宋新词正想说让他们今晚不回去了,她给他们一人开个方间,看见夏瑶朝她使眼色,又咽了回去:“那我送你们去客车站。”   上客车的时候,爷爷走到宋新词面前,拉着孙蝶朝宋新词鞠了一躬,老人家的话语很慢,努力让掉了几颗牙的嘴把话说清楚:“小姑娘,我替孙蝶谢谢你,你是个好人啊。”   宋新词怎么敢受如此大礼,赶紧扶起爷爷,鼻子有点酸:“爷爷,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看着客车走远后,没等宋新词说话,夏瑶就先开口道:“孙蝶的成长环境远远不如城里的孩子,但她还小,眼前看到的世界,就是全部的世界,不会有落差,这么一玩的话,让她看到差别,我怕她会有自卑心理,她的成长注定会遇到比平常人更多的不快乐,希望越晚越好。”   宋新词看着夏瑶:“瑶姐,我也希望你过得快乐。”   夏瑶听见这话,笑了笑:“有你在,我一直都很快乐。”   很知足。 第20章 生意头脑   夏瑶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连续打了两小时的字,觉得有点累,停下来揉了揉眼睛。   这时老杨走到她旁边,打了个响指:“来我办公室一趟。”   夏瑶喝了口水,起身跟着老杨往办公室走。   老杨推开门,站在一旁,等着夏瑶进去后,再带上门。   夏瑶看着老杨,静静的等着下文。   老杨按了按手:“坐下说。”   “什么事啊?”夏瑶问道,坐在凳子上。   老杨走到办公桌边,拉开抽屉,拿了一个纸袋出来,边拍着边递给夏瑶,道:“这是一万块钱,早上开完会,何总给我的,说是奖励你的,因为扶不扶在网上不是一直都是热门话题么,阳川市政府最近在做这方面的宣传,主题是不做冷漠路人,为了响应政府号召,提高公司形象,专门把你塑成典型,通告估计下午就发下来了。”   夏瑶没接,被老杨塞到手里,愣了愣,道:“有点牵强吧,我觉得无论是谁,当时在那里,也不会视而不见的。”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呗,这点钱对公司来说算得了什么,再说了,这你都看不明白,政府号召了这么久,何总为什么这时才响应,还不是因为昨天你那个姓宋的朋友来过么,他老何不趁机巴结巴结未来领导,两全其美的事,你收下,他反而更高兴。”老杨提了提皮带,有点勒肚子。   夏瑶无奈笑笑:“这么说,我以后也算是关系户了。”   老杨朝夏瑶抱抱拳:“日后飞黄腾达了,不要忘了恩师。”   “好,没问题,老杨,我能出去一趟么。”夏瑶说着,将手里的纸袋捏紧了些。   老杨一眼就看出了夏瑶想干嘛,挥挥手:“我老杨一向以理服人,民主行事,管理下属,一直采取放养政策,只要你干事,工作时间自己安排。”   夏瑶挑挑眉:“所以啊,我们组的业绩,月月垫底。”   老杨反手拿起烟灰缸,夏瑶跑出去了。老杨叹口气,他不是很爱管这些年轻人,业绩最高的一个夏瑶在他们组,总业绩却还是月月垫底,要是每个人都像夏瑶这样自觉就省心了。   夏瑶出了公司,打出租去了岳桂华所在的环卫所,将一万块钱给了岳桂华的同事,让她帮忙捎给岳桂华。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是帮不完的,也不是给一两次钱就能解决那些问题的,夏瑶明白这些道理,明白老杨说过的,我们都是普通人,能力有限,但这钱自己用的话就太昧良心了。   夏瑶走出环卫所,沿着林荫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已经五月份了,算是夏天了。   前几天夏瑶接了一个母亲的电话,说的都是那些老生常谈的问题。夏瑶以为和往常一样东拉西扯几句就可以随便糖塞过去,但这次母亲的态度比以往强硬了许多,连一向对夏瑶的个人问题都不发表意见的父亲,也说了她几句。对,夏瑶明白,她已经不小了,24岁,朋友圈里已经有同学在发自己孩子上幼儿园的照片了。   每当想到这些,夏瑶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宋新词的影子。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脑海就像一个云盘,存的全都是叫宋新词的PPT。   还是个中了病毒的云盘,删不掉,也没有什么能覆盖。   一架飞机从蓝天飞过,夏瑶抬头,远远望去,飞机小的就像一个玩具,几朵白云挂在碧空,那些乘客,有多少是踏上去路?有多少是踏上归途?   夏瑶收回目光,站在人行道横道一边等绿灯。一辆公交经过,上面挤满了人,公交过了,绿灯亮了,这边的人走过去,那边的人走过来。   她也成了熙攘人群中的一份子,孤孤单单的一份子。空荡荡的感觉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填满她的心,每当这种时候,她都比以往更加强烈的想要参与宋新词的未来。   夏瑶过了马路,站在一旁发呆,想了想,拦了个出租车,到静城小学,宋新词在那里读的小学,她想去看一看。   到的时候,学生们在上课,门卫拦住了她,夏瑶亮出记者证,静城小学是阳川市最好的小学,夏瑶说自己是来暗访一下静城小学的环境,和学生们是怎么上课的,好给全市的小学做一个榜样。静城小学对自身的管理十分骄傲,有一股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清高,从不拒绝任何采访,他们相信,那只会给自己争光而已,也不在意明访还是暗访,只要你不打扰学生上课,那就请便。   夏瑶差点以为自己白跑一趟了,得到门卫同意,还有点小高兴,慢慢往学校里走,像散步那样。   宋新词跑了一上午合同,弄的差不多后,还去了一趟阳川市广播电视台。她是个一想到就要干的主,昨晚连夜敲了一份计划书。四季新闻一直做着传统媒体,偏安一隅,不问盈亏。现在宋新词决心要把它提上时代的轨道,要线上线下全方面发展,她理想中的四季新闻是放眼全国,展望全球……   她的计划书拟定了一个栏目,希望能上阳川卫视,让全国人民看到,三种方案,一种是由四季新闻全权制作,再卖给阳川卫视播;一种是由四季新闻和阳川卫视共同监制,一起制作;或者由阳川卫视出品,阳川卫视出钱,全权委托,承包给四季新闻制作也行。   阳川卫视表示:我为什么要跟你一个日落西山的媒体合作,而且,我有钱,我干嘛不自己制作,还要带着你玩   宋新词表示:我爸是正今集团创始人,现任正今集团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阳川市房地产协会会长,阳川市总商会副会长,阳川市慈善联合会理事,正今集团是阳川市的纳税大户,带动了阳川市多少GDP,为阳川市提供了多少就业岗位,你们看着办吧   阳川卫视:大小姐,你不能不讲道理啊,突然就要入伙,我们怎么能相信你们的节目质量,委屈……   宋新词:呵呵,就你们那个收视率,整天净放些促销广告,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赶快拿起手中的电话订购吧,我身为一个阳川人民表示十分痛心   阳川卫视:反正没有收视率,不如赚点广告费……   宋新词:堕落啊!你们到底同不同意   阳川卫视:你们先把节目做出来   宋新词:我只要一个小时   阳川卫视:三十五分钟   宋新词:成交   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宋新词是真真的体会到了,拿到阳川卫视三十五分钟播放权还好办,下一步就是各大门户网站,这个比较难,先把口碑打出来。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宋新词走出阳川市广播电视台,看着蓝天白云,想起王小波的这句话,突然觉得身体里充满斗志,非常有干劲。于是宋新词忍不住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她心目中的军旗打电话。   “瑶姐,你现在在哪?”   “你去那干嘛啊?”   “有什么好看的,不说这个,你现在起不要选题,出去采访新闻了。”   “我现在去学校找你,等我们见面了,再跟你说。”   “那你在操场等着我,拜拜。”   宋新词走到操场的时候,夏瑶正抱着膝盖坐在塑胶跑道中间的草坪上。   宋新词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老远冲夏瑶笑笑。   夏瑶从包里,拿出一张旧报纸,铺在自己旁边,目光温柔如水,看着宋新词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宋新词走到夏瑶前面停下,双腿挡着夏瑶的视线,将一个矿泉水瓶放在夏瑶的头顶,笑道:“瑶姐,矿泉水瓶不到五分钟倒了的话,你给我一百块,过了五分钟倒了的话,你给我五十块,怎么样,赌不赌?”说着准备放开手。   夏瑶忍不住笑,举手拿过宋新词手里的矿泉水,赞道:“真有生意头脑,我输了,给你一百块。”说完,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然后从包里拿出一百块钱。   宋新词在夏瑶身边坐下,不客气地将夏瑶手里的一百块钱拿过来,看着夏瑶面前的矿泉水问道:“有没有再来一瓶?”   夏瑶看了宋新词一眼,边伸手拿矿泉水边奇怪道:“现在矿泉水都有再来一瓶了?”说着再次拧开瓶盖,里面是一串数字和字母。   “我骗你的,哈哈。”宋新词笑着,将两腿交叉平放,双手向后撑在草地上。   蓝天白云,没有太阳,一阵风吹过,扬起两人的长发。 第21章 初心   夏瑶看着宋新词的鞋尖,道:新词,你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对。”宋新词坐起身,看着夏瑶:“瑶姐,我记得你考过普通话水平等级,对不对,好像还是一级甲等。”说着将两只手摊到夏瑶身前。   “嗯,一年前报社组织的。”夏瑶从包里拿出纸巾,倒了点矿泉水在纸上,刚好打湿成一团,帮宋新词擦手。   “你想当主持人吗?”   夏瑶轻轻一笑:“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   宋新词将手搭在夏瑶肩上:“是这样的,我不是入股四季新闻了吗,想做一个栏目,上电视播,你觉得怎么样?”   夏瑶点点头:“可以啊,是想让我当主持人吗?”   宋新词另一只手也搭上来,抱着夏瑶,摇着夏瑶的肩膀,笑道:“是不是突然受重要,觉得很惊喜啊?放心,以后我就是你的后台,你的靠山。”   夏瑶耳朵有点红:“小女子何德何能,不过,我没有播音员主持资格证。”   宋新词松开夏瑶,站起身,指点江山道:“这些我早就想好了,你先报名,然后十月份考试,考试资格,工作经验我帮你搞定,我们先把节目录好,等你拿了证之后,直接就可以播了。”   “意思是我们不是播报实时新闻,嗯,你构想的是一个怎样的栏目呢?”夏瑶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不会是娱乐综艺方面吧?”   宋新词抱着双臂,道:“如果确实是娱乐综艺呢?”   夏瑶望着宋新词,笑道:“那大老板肯定不会同意,你想啊,现在娱乐公司那么赚钱,大老板资金充足,现金流庞大,都没有去深耕这块,而是坚守着传统媒体,报道新闻,虽说这样也有弊端,看的人少,影响力不够等,不过大老板为了坚守初心,并没有选择顺应潮流转型,他有钱,也不在乎亏不亏。”   宋新词有点好奇:“初心?他创办四季新闻的初心是什么?”   夏瑶咳嗽了一声,准备好好跟宋新词说一下:“大公报你听说过吧,1902年由英敛之先生在天津创办,忘己之为大,无私之为公,不党、不卖、不私、不盲,是它的精神,大老板可以说是英敛之先生的粉丝,四季新闻的口号就是,除去良心的命令以外,精神上不受任何约束,所以四季新闻是在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下诞生的,是一个严肃的媒体,你觉得,大老板会同意你做综艺?”   宋新词并没有打算做综艺,咂咂嘴,道:“看不出来嘛,徐浪他舅舅还是个蛮有追求的人。”   夏瑶歪着头:“那你现在还想做什么样的栏目呢?”   “故事。”宋新词说着,手指虚空点了一下:“一期围绕着一个人来讲,聚焦普通人的故事,辛酸的,开心的,跌宕起伏的,一帆风顺的,述说那些生活中普普通通平凡却又不平凡的故事,栏目的基调是平和,不赞扬,不贬低,不讨论,只是一种纯粹的记录。”   “你这个点子挺好的。”夏瑶说着,话锋一转:“不过这种类型的节目很多吧。”   宋新词半眯着眼睛,一脸坏笑,弯下腰,双手捏着夏瑶的脸:“我相信在我们夏同学的主持下,我们的栏目一定会从众多节目中脱颖而出,这是毋庸置疑的。”她瑶姐在她心目中那就是完美女神,满足各方面控,颜控、手控、声控、小姐姐控、外加不久后的制服控……   宋新词下手很轻,夏瑶任由宋新词捏着脸,语气轻柔又宠溺:“新词,你不要盲目高估一个人的力量,一个栏目的成功,离不开幕后团队,选题、布景、摄影、后期等等,一份食材是炒不出满汉全席的。”   宋新词将夏瑶扑到草地上,趴在夏瑶耳边,一副迷妹语气道:“瑶姐,你就是我的满汉全席。”   地上的草扎着夏瑶的后背,夏瑶拍拍宋新词的头:“多大了,你还玩这个。”   高中的时候,夏瑶十分文静,上课认真听课,下课也是看书,从不加入什么小团伙,不追星,不看霸道总裁小说,是个一上午可以不说一句话的闷葫芦学霸。宋新词那时候则完全不同,在学校整个一社会我宋姐,一呼百应有众多追随者型,她不准任何人欺负夏瑶,自己却老是去捉弄夏瑶。她将盐、醋、酱油兑进可乐里,递给夏瑶喝过;起立的时候,用脚踢开过夏瑶的凳子;夏瑶午觉的时候,在夏瑶脸上画过乌龟……不知道是因为夏瑶脾气太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夏瑶在被整蛊后,看着宋新词第一句话从来不是质问、怨怪,而是:新词,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做完了吗?新词,上午那节数学课你听懂没有?要不要我给你讲讲?新词,后天的模拟考试,我帮你划的重点,你记住了吗?诸如此类,宋新词能怎么办,只能越来越爱她瑶姐……   这几天宋新词和夏瑶都在公司里,策划这个栏目。转眼又到了该还债的日子了。   依旧和刘养浩他们约好,夏瑶那天关了手机,晚上才回家,往小区里走。   还是那两个人拦住了她,有疤的壮汉摇摇头:“夏小姐,你一到还债就关机,让我们很难办啊。”   夏瑶抱歉地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子:“这不是今天一天都在凑钱吗,你们听我算算账哈,我在富春荣借了一万,向日葵小贷借了两千,还了富春荣两千,只说本金就是一共还欠富春荣八千,向日葵小贷两千,对不对?”   有疤的壮汉点了根烟:“嗯,本金是这样的。”   夏瑶将纸袋递过去:“你看,这里是一万二,两千块钱算是利息,已经很高了,超出法律规定了,能不能结清我的债务?”   没疤的壮汉将纸袋拿过去,把钱拿出来点了点,转头对同伴道:“大哥,是一万二。”   有疤的壮汉把烟头扔在地上:“夏小姐,利息不是这么算的。”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夏瑶:“一共还欠我们三万,还了,就帮你结清。”   夏瑶拿过纸看了看,一脸愤怒:“当初你们不是这么说的,合同也不是这么签的,你们已经违法了,是敲诈勒索,我拒绝偿还。”说着将纸扔在地上。   有疤的壮汉一副好脾气道:“夏小姐,公司制度是会变得嘛,你想告就去告吧,我记得夏小姐老家在渡河县是不是,父母好像还是教书的,你今天不还,那我们改天再来打扰夏小姐,不过,那时候的利息就不止三万了。”   夏瑶瞪着他们:“我是绝对不会还的。”   有疤的壮汉摸摸额头,指着夏瑶道:“你记着你今天说的话。”说完,朝同伴使了个眼神,吹着口哨走了。   看着他们走远后,夏瑶弯腰捡起了那张帐单,刘养浩和他的同事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夏瑶朝他们点点头,算做打招呼。   刘养浩走到她旁边,等几个过路人走后,开口道:“上次他们来要账后,我们跟踪过他们,这两周已经收集到很多证据了,经侦队队长涉嫌严重违纪,在阳川市有多套记挂在亲戚名下的房产,儿子在海外留学,大量资金来历不明,我们已经将材料递给纪委了,巡视组也在关注这件事,不过,关于经侦队长的事,你先不要曝出来,还在查证阶段,以免打草惊蛇,让他把财产转移了。”   旁边的同事碰了碰刘养浩的胳膊,示意他说的有点多了。   夏瑶从包里拿出相机,给账单拍了一张照,然后递给刘养浩:“证据交给你们,音频等我复制到电脑上,发给你们,我报道还要用。”   “好。”   “麻烦你们了,谢谢。”   刘养浩的同事摆摆手,道:“谢什么,这原本就是我们警察该做的事。”   刘养浩看着夏瑶:“报道出来后,你要多注意安全,早点回家,发现什么可疑人员,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夏瑶笑了笑:“好。”   夏瑶回家后,整理好几次与金融公司的人接触时候的录音,打成文字,再将合同、账单照片传上电脑,写了一个报道,发给老杨。可以登报了,这是第一步。 第22章 道歉信   报道登出来后,两个小时左右,夏瑶接到了一个富春荣公司那边打来的电话,对方自称是富春荣的总经理,对于下属利用公司名义违法放贷的行为不知情,已经将主管停职了,事情正在进一步查明中,如果查出确凿证据,会毫不犹豫的将主犯移送司法机关,那个总经理多次向夏瑶道歉,并表示夏瑶的债务已经结清了,多收的利息,等公司财务对了报表后,会退还给她,最后,总经理反复强调,他们富春荣金融公司一直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公司,并隐晦的表示希望夏小姐到此为止……   夏瑶开的免提,老杨边泡茶边道:“看到没,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就是老江湖,一个不知情,再弄个替罪羊,等热度下去了,这事就算翻篇了,这种公司啊,公章都不知道有多少个,盖了就说是下属私印,多收的钱也不走公司明账,收拾几个虾兵蟹将轻轻松,想要撼动大树就难了。”   夏瑶看着老杨将茶倒成一条线,道:“我们上次跑那么多地方录的视频,这么多指控,他总不能都说不知情吧。”   老杨将第一遍水倒了,开始泡第二遍:“你指控多少个,他开除多少个,即使大家都知道他违法了,他也知道大家知道他违法了,就来个死不承认,没有证据,你又能怎么办?”   夏瑶看了眼窗外,道:“只要想查,肯定能查出来。”   老杨点点头:“对,所以啊,要接着在网上放视频,要持续不断的报道,引起民众关注,更主要的是要引起公检法关注。”   “可是这种地头蛇……”夏瑶说了一半没说了,大家都懂得。   老杨拍拍大腿:“我正要跟你说呢,你有空的话,就写个稿子,题目是热烈欢迎巡视组进驻阳川市,他再怎么地头蛇,比起上头还是小泥鳅,老大都说了要以刮骨疗毒、壮士断腕的勇气,深入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他还敢反了不成。”   “还是恩师看的远。”夏瑶朝老杨竖起了大拇指。   老杨突然严肃起来:“不过,上面要收拾他容易,他要收拾我们,也很容易,丫头,你有准备吗?”   夏瑶笑了笑,道:“我将要踏上这条无冕之路,鲜花和牛粪,掌声和利刃,金钱与牢笼,权力与斗争,向来不是伟大航手考虑的选择,瞭望前路,唯有披荆斩棘,冲破舆论枷锁,这才是我的职责。”   老杨也站了起来,接道:“我无所畏惧,法规伴随我前行,我脚踏实地,道德撑起我脊梁,这是神圣的职业,拥有光荣的使命,我愿记录时代,与伟大同行。”   师徒俩相视而笑。   夏瑶出了老杨办公室,宋新词还没到,前几天宋新词都来的挺早的,她想了想,给宋新词发了一条短信:你在哪?   宋新词收到短信的时候,刚好下车,这是她昨天问老杨要的岳桂华家的住址,还让老杨不要告诉夏瑶。回短信道:家里有点事   她之所以今天才来,是因为这几天他们家肯定在忙葬礼的事,宋新词不想在这时候打扰他们。   走了好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问了好几个路人,宋新词站在岳桂华家门口。矮房子前,有一个凳子,上面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   宋新词走上前,弯腰问道:“奶奶你好,请问你认识岳桂华阿姨吗?”   老奶奶回头朝里面喊了一声:“阿华,找你的。”   一个中年妇女走出来,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宋新词一眼:“你找谁啊?”   语气也不冲,就是跟陌生人说话的感觉。   宋新词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放低声音道:“阿姨你好,我是夏瑶的朋友,就是前些天来的那个女记者。”   宋新词以为自己会挨骂,没想到岳桂华转身回屋端了一张凳子出来,递给宋新词,和刚刚一样的语气:“哦,有什么事吗?”   宋新词接过凳子坐下:“阿姨,你现在还在环卫所上班吗?”   “嗯。”   “那小朋友谁照顾啊?”宋新词以一种不会冒犯别人的和顺语气继续问。   岳桂华指指旁边的老奶奶:“这是我妈。”顿了一下,接着道:“那天就是为了去火车站接我妈,来照顾我儿子,才没注意到我婆婆……”声音越说越小。   “对不起。”宋新词朝岳桂华点点头,道:“阿姨,是这样的,夏记者她有个朋友在隔壁凝州市承包工程,还缺一个给工人们做饭的人,工资呐,四千块钱一个月,你看你有那个时间吗?”   岳桂华睁大了眼睛,有点坐立不安道:“那个,她,不是,那个夏记者,她怎么没来?”   “她太忙了,所以让我来跟你说。”   岳桂华两只手握在一起,像个害羞的小姑娘,扭捏道:“是因为上次,我骂了她吗,那个时候,我心情不太好,真是……抱歉了。”前几天,环卫所给了她一万块钱,根据同事描述,她已经大概猜到是谁给的了,老实说,小姑娘也没做错什么,还受了自己一通气……   宋新词赶紧摆摆手:“没有,没有,夏记者知道那天只是你心情不好,没往心里去,她真的是太忙了,所以才没来。”说着站起身,递了张名片给岳桂华:“阿姨,这是包工头的电话,你打给他就行了。”   岳桂华在身上擦了擦手,接过名片:“谢谢。”   宋新词点点头,指了指路边:“阿姨,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说着,慢慢转身,往外走了两步。   “等等。”岳桂华叫住了她。   宋新词再次转过来,一脸茫然道:“阿姨,还有什么事吗?”   岳桂华顿了下,才慢慢开口:“我想跟夏记者道个歉。”   宋新词等的就是这句话,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好,打电话,还是?”   岳桂华回屋拿了一张纸出来,递给宋新词,道:“没读过书,不会写字,让我儿子帮我写的。”   宋新词接过纸,就是那种小学生的作业本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还有几个拼音。   宋新词走出这片城中村后,直接驱车到四季新闻写字楼。站在楼下给夏瑶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夏瑶下来了。   夏瑶老远就看到了宋新词靠在车边笑,走到宋新词面前,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什么事啊?这么开心。”   宋新词拉开副驾驶门,弯腰比了个请:“上车,带你去吃好吃的。”   夏瑶不明所以,愣愣地上了车,宋新词将手垫在夏瑶的头上,以免她撞到车顶,等夏瑶坐进去后,关上车门,自己再绕过去坐上驾驶座。   “安全带。”夏瑶看着宋新词提醒道。   宋新词系上安全带,打火,开起步灯:“我们去吃山城老火锅自助怎么样?”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说着手机响了,夏瑶看到没有备注,插上耳机才接。   对方是富春荣金融公司的,让她把网上那些视频删了,态度比起两个小时前,强硬了许多,说不删的话,告她诽谤。夏瑶一声不吭挂了电话。   “谁啊?”宋新词看了夏瑶一眼问道。   夏瑶收起手机,笑了笑:“打错了。”   火锅店里,她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个红汤。   “走啊,去拿菜。”夏瑶看宋新词似乎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说道。   “等一下。”宋新词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   夏瑶撩了撩额前的几缕发丝:“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宋新词拿着纸晃了晃,递给夏瑶。   夏瑶接过纸:“我倒要看一看,这是……”说到一半没说了。   宋新词看着夏瑶脸上的表情,觉得很满意,喝了一口刚刚服务员倒的茶,放下茶杯后,发现夏瑶在看她。   宋新词抬手在夏瑶眼前晃了晃,夏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还是直直地看着她。   “瑶姐。”   夏瑶不说话。   宋新词被夏瑶这么看着,觉得有点别扭,厚过城墙的脸皮,破天荒的有点泛红:“瑶姐,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我觉得很惶恐啊。” 第23章 报复   夏瑶拿起包下车,关上车门,弯腰朝宋新词挥挥手:“新词,开车开慢点,明天见。”   宋新词趴在方向盘上,声音软软的:“瑶姐,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这样每天接你上下班多不方便啊。”   夏瑶也心疼宋新词累了一天,还要送她回家:“我以后打车就行了,你不要来接,多睡会。”   宋新词看着夏瑶,眨眨眼睛:“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住在,一起。”说两个字顿一下,说两个字顿一下,听的夏瑶差点背过气去。   夏瑶喜欢宋新词,当然希望整天都能看到宋新词,只是,略微欠缺点勇气,一方面想,一方面又怕,夏瑶红着脸,半天说了三个字:“我想想。”   宋新词大受打击,一脸不平:“你你你,居然还要想,太让我伤心了,你这个负心汉,陈世美。”说完,一脸悲痛地开车走了,只留下一圈尾气。   “新词,新词。”夏瑶追了两步:“你听我解释……”   夏瑶一路想着宋新词的话,往小区里走。   晚上十点多了,没有什么人,几盏不太亮的路灯,隔的又宽,夏瑶住的那栋楼,旁边是小区的绿化区,静静悄悄的,夏瑶看了四周一眼,加快了脚步。   一个人突然冲出来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夏小姐,你配合点。”   夏瑶刚刚吓的腿都软了,大脑有一瞬空白,不知作何反应,听到这声音,反倒安心了一点,至少肯定他不是亡命之徒、报复社会的人,她记得这是那个有疤的壮汉的声音,对方应该是来警告她的,这就是说这事有商量,如果是灭口,那不是向社会表明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有疤的壮汉接着道:“你不要喊,我就松开手,答应的话点个头。”   夏瑶点了点头。   有疤的壮汉松开手,夏瑶往前一步,转身看着他,对方今天戴了口罩,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夏瑶后退两步,飞快地思考着,以自己的脚力往楼下跑,刷卡开门的时间够不够甩开他,喊救命的话,几声才能让几个弯那边的保安听到,有行人经过的机率大不大,看到了的话,会不会管。夏瑶在心里估计了一下距离,发现自己跑的话,可能跑不过对方,反而容易激怒对方,这里有摄像头,他们应该不敢乱来,夏瑶这么想着,假装往旁边看,偷偷瞥了一眼摄像头,被砸了。   有疤的壮汉招招手,另一个人从夏瑶身后建筑拐角的地方走出来,堵住了夏瑶的后路,是那个没疤的壮汉,也戴着口罩。   真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夏瑶是有点怕,但也不是特别怕,这两个人只是帮别人要债的,和为老板打工是一个类型,这里好歹是居民区,坏了一个摄像头,可到处都是摄像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灭口也不是这种地方吧,打工的会为了老板把自己搭进去,她不信,除非他爱他老板。就是因为这个,她才没有在明知道有可能被报复的情况下换地方,好歹这里是位于二环的小区,还是个老小区,入住率蛮高的,不远处也有一个派出所,除了那些亡命之徒,夏瑶不信,这些商人,敢这么胡来。不过,夏瑶深呼吸一口气,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夏小姐,你应该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会来找你吧。”有疤的壮汉开口道。   那些报道内容,是夏瑶和他们接触的谈话内容和合同,虽然名字打了马赛克,但只要不是傻子,查一查就知道夏瑶是记者,至于视频,虽然不确定拍摄者是夏瑶,但反正跟她脱不了干系,连起来,这就是一个套啊。   夏瑶点点头,一副害怕的样子,认怂道:“我错了,我明天就把那些视频删了。”   这时一个路人经过,走到一半也不敢退回去,低着头,快速走了。   没疤的壮汉朝有疤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喊了一声:“大哥。”   有疤的壮汉点点头。   没疤的壮汉得到应允,一把上前捂着夏瑶的嘴,将夏瑶的左手按到旁边的长椅上。   夏瑶睁大了眼睛,拼命挣扎,挣扎不开,女的本来就是没有男的力气大,更何况是夏瑶这种文静,整天上班,缺乏锻炼的白领一族。   有疤的壮汉从包里拿出一把刀,走过来:“夏小姐,对不住了,你口头答应,我们也不敢信不是,只是希望你长个教训,以后少管不该管的事。”   有疤的壮汉举起刀朝夏瑶的小手指砍去,砍完两人就往外跑了。   夏瑶跪着趴在长椅旁,咬紧牙关,疼得嘶嘶抽着冷气,眼泪一下就出来,夏瑶右手捧着左手将断不断的小手指,用额头撞着长椅,缓解注意力和疼痛,血流了一滩。   不一会,一个男子领着两个保安往这边来,是那个刚刚经过的路人。   一个保安晃晃手电筒:“他们人呢?”   夏瑶满头冷汗,牙齿都打着颤:“西门。”   那男子扶起夏瑶:“我有车,我送你去医院。”   夏瑶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谢谢。”   两个保安往西门追去了。   宋新词刚到家,接到一个徐浪的电话,徐浪的父母叫她明天去他们家吃中午饭。   宋新词:我是脑子进水了,才想着让徐浪假装自己的男朋友,徐家和宋家是世交,她不能像和陈康分手那样,一句话就把人家给打发了。   宋新词没有办法,给夏瑶发了一条短信,说明天不能去接她了。   夏瑶第二天早上才回的短信:好,新词,昨天晚上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新词因为要去跟徐家父母吃饭,便没去上班,也就没设闹钟,快十一点的时候,被徐浪的电话吵醒了,才看到夏瑶回的短信。   宋新词飞快地洗簌完毕,换好衣服,下了楼。   徐浪正靠在四合院门边,刷着微博,看到宋新词,老远朝她挥挥手:“早啊,大小姐。”   宋新词走过去:“你来干嘛,我自己会开车。”   徐浪一脸无奈:“我们家二老太喜欢你了,非得让我来接。”   “这不是个办法啊。”宋新词摸摸下巴:“拖的越久,以后二老就越失望。”   徐浪挑挑眉:“你可以选择不让他们失望啊。”   宋新词踢了徐浪一脚:“滚。”说着往外走去。   “诶。”徐浪在背后叫住了她。   宋新词不耐烦地转身:“什么事啊?浪哥。”   徐浪收起刚刚的嬉皮笑脸,将手机递给宋新词。   是一段本地的热门微博视频。   宋新词一点开就愣住了,里面的人是夏瑶。   背景她也认识,是杨刚的办公室。夏瑶穿着一身职业西装坐在一张椅子上,表情冷静,话语从容。   夏瑶摸了摸领口的麦,目视着镜头,眼睛清朗又明净,像一池透明的泉水:“很抱歉打扰大家几分钟,我的名字叫夏瑶,是四季新闻的一名记者,这事还要从我的一个朋友说起,那次我因为采访一个新闻,要去一个叫肆月镇的地方,我的朋友呢,就送我去了,可是,采访完了后,出了一点意外……”夏瑶说到着,声音有点颤,缓和了一下情绪,才接着道:“抱歉,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她被人绑走了,我差点以为会失去她,听到那个消息的心情,我一生都不想再体会,绑架她的那个人,是为了要钱,因为他欠了高利贷,还不上,这就是下面我要实名举报的两个公司,一个叫富春荣金融公司,一个叫向日葵小贷,我们多方采访,搜集了很多信息和其他当事人的指控,我本人也去借了一次。”说着,夏瑶扬了扬自己的小手指,笑了一下:“因为报道这个事,昨天晚上被砍的。”然后没说话,一圈一圈揭开纱布,镜头给了一个特写,手指缝了一圈线,看着就疼,夏瑶挥挥手让镜头走远,开玩笑道:“现在不疼,打了麻醉药。”低头顿了一下,才抬起头,神色诚恳:“我只是想说,这比起那些被催债的人来说,已经很好了,可以说是幸运的结果了,他们大多数已经还完了本金,还还了一笔很高的利息,可是那两个公司贪得无厌,榨光了别人的家产还不肯罢休,那些实在还不上的,又害怕被打击报复的,能怎么办,只能去偷去抢,绑架我朋友的就是其中一个,是,确实这个机率很小,可对于不幸碰到的人,就是百分之百的噩运,有可能是我,有可能是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也应该是在合理的范围内,采访受害者的视频,我们会陆续上传到网上,希望大家持续关注,最后,谢谢大家看完这个视频。”视频的最后,夏瑶起身鞠了一个躬,就完了。这是四季新闻的官方微博,艾特了阳川市公安局。   宋新词心里一揪,徐浪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我跟我爸妈解释。”   “谢谢。”宋新词将手机还给徐浪,深呼吸一下,拍拍自己的心口,转身往车库跑去。 第24章 带上钢管   宋新词刚走到车库,停下脚步,想了想,回到卧室,换了一身简便的休闲运动装,穿上运动鞋,梳了一个丸子头,将钱包钥匙都扔在床上,只带了车钥匙和手机。宋新词下楼跑到车边,点开一个叫龙虎会的微信群,发了一条语音:昨天晚上在天朗又一城砍了夏记者的人,谁抓到他们,麻烦带到城东那个跑路了的柯老板开发的那栋烂尾楼,我给五十万酬劳,不知道的看新闻,如果哪个堂口敢拦着,以后不要在阳川市混了,还有,麻烦给我带根钢管   徐浪刚刚打了个电话给父母解释,在群里听到这段语音,激动的热泪盈眶,仿佛看到了宋新词当年的样子,当他还是怂人一个,整天跟着宋新词混的时候,他本来失望地认为宋新词会去安慰夏瑶,结果,哈哈,这才是他认识的宋大小姐。   徐浪跑到宋家车库,弯腰敲了敲车窗。   宋新词按下车窗,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徐浪被看的心里一颤,赶紧道:“老大,我跟你一起去。”   宋新词没说什么,关了车窗,发车走了。   徐浪站在原地还在回味着老大这个称呼,他很久没这么喊过宋新词了,边往外面的车走边打电话叫人。   龙虎会是阳川市最大的帮会,它能这么好好的存在着,跟几个商业巨头脱不了干系,尤其是正今集团这种主要业务是房地产的巨头,难免会有一些纠纷需要特殊手段处理,不过他们接触不到宋闻韬这种大鳄,一般都是跟下面的负责人联系,宋闻韬知道有这种团伙存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问过。倒是像宋新词他们这些富二代,以前读书的时候老是和龙虎会混在一起。为此,宋闻韬一度愤怒到要联合警方打掉这个团伙,后来,随着宋新词越来越大,也不怎么和他们玩,宋闻韬才算容忍了这个团伙的存在,偶尔还默认下属给点业务给他们做。   宋新词到的时候,已经有一批人在了,看见宋新词走过来,赶紧将手里的折叠椅子摊开,放在一旁。   “坤哥,好久不见。”   富坤递了根烟给宋新词,笑了笑道:“可不是吗,我最近一次帮你打架还是高中的时候吧。”他记得那一次好像也是为了一个叫夏瑶的人。   宋新词接过烟,富坤帮她点燃,宋新词抽了一口,熟念地吐出一个烟圈,陷入回忆里,眼神淡漠又疏离。   她记得她小时候好像也是一个蛮文静的姑娘,爸爸整天忙着工作,很少回家,一回家,妈妈就要跟爸爸吵架,一吵架就要提离婚,宋新词为了留住妈妈,放假从不跑出去玩,就在家里学钢琴、学吉他,但他们在她刚上初中的时候还是离婚了。   宋新词从那时候起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可能是青春期叛逆,可能是太渴望人关注,在学校兴风作浪,老师们一提起她就头疼,她爸第一年捐了一栋教学楼,第二年捐了一栋图书馆,第三年捐了一栋实验室,保她继续念下去,那可是全市第一栋初中配置就这么好的满足化学、物理、生物教学的实验室,据传闻,她毕业的时候,学校还放了鞭炮……   然后是上高中,和夏瑶成了同桌,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的叛逆、她的火气、她的孤单就在那三年里被慢慢融化了,夏瑶那个人,性格就像打太极,化骨绵掌,以柔克刚,她就像是只被温水煮热的青蛙,慢慢的,再也跳不出来,到大学的时候,更是集团结友爱、谦虚礼貌、尊师敬长等传统美德于一身的杰出青年……   宋新词有点感慨,好一会才道:“是啊,那时候你还是一个小混混吧。”   富坤笑了几声,指着宋新词,对周围的十几个兄弟道:“叫老大。”   “老大好。”   宋新词一口烟差点呛到,摆摆手:“我不混江湖好多年。”   这时,徐浪也带了十几个人走进来,老远就感叹道:“不知道是哪个堂口的人喔,这下可倒霉了。”   富坤几个手指捏得咔咔作响,道:“阳川市虽然大,但这个圈子小啊,不说为了钱,就算他们讲义气要包庇,也要他有这个胆不怕我们查出来。”说着递了根烟给徐浪。   徐浪接过烟,说了声谢谢,道:“我开场子这些年,有麻烦事,基本上安保就解决了,大的麻烦,也是找坤哥帮忙解决,没有自己养一群势力,老了,不太了解现在的年轻人怎么玩,那个富春荣金融公司,听都没听说过,还是什么新崛起的势力?”   富坤叹口气:“你们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富二代,真是一般公司都入不了你们的法眼,最近这些年警察打的严,我们龙虎会是因为有几个巨头靠山,平时还收敛得很呢,我前些日子还扶一老奶奶过马路来着,哪还有什么其他的大团伙,古惑仔看多了,我估摸着找夏小姐麻烦的人,就是那公司养的几个打手吧。”   徐浪想了想觉得有理,自己在道上也没有听到有什么势力崛起,看着宋新词阴晴不定的表情,道:“老大,要是人跑了怎么办。”   富坤摇摇头,插话道:“肯定不会,那两个人就是想跑,也会被自己人出卖,消息都放出去了,五十万不说,人真的跑了,倒霉的就是富春荣的老板了。”   徐浪咂咂舌:“他俩就是不跑,那老板的倒霉日子也来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他们说着说着话,外面有几个人押着两个人进来了。   消息一从龙虎会传出去,不多久就散播到了整个阳川市黑社会圈子,这可比警察看监控、找线索抓人快多了。   富坤看了宋新词一眼,道:“怎么打,伤还是残?”   宋新词半眯着眼睛:“我自己来。”然后从旁边富坤的人手里拿过一根钢管。   “等等。”徐浪喊道,不知从哪拿出一副手套递给宋新词:“老大,保护好手。”   宋新词将钢管递给徐浪,戴上手套后,再拿过来。   那两人被后面几个人按到地上跪下。   徐浪在一边笑着,开了一张五十万的支票递给押着地上这两个人进来的人,说了一句辛苦了,然后朝着地上的两个人道:“挺壮啊,以为纹个花臂就是黑社会了。”说着理了理领带:“其实,我们都是很斯文的。”   宋新词已经很久没有自己打人了,在空中晃了晃,找了找感觉。   有疤的壮汉磕头求饶道:“我们只是听东家吩咐做事,不知道夏小姐是什么人啊。”   富坤揣了他一脚道:“欺软怕硬是不是,别人你就该砍了,明知道昧着良心还做,这就是报应,我们龙虎会开的保镖公司去年还拿过文明单位好么,收拾的都是不讲理的人。”   没疤的壮汉直起腰,想站起来,又被按了下去,一脸硬气道:“哥,你有点骨气,男子汉敢做敢当,就是我们……”还没说完,被宋新词一棍子敲在脑袋上,鲜血直流,眼冒金星,抱着脑袋疼的在地上打滚。   宋新词手都震麻了,补了一脚在他肚子上,语气冰冷:“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是不是,你还挺讲义气,浑身是胆啊,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是不是。”说着又补了一脚,反手一棍重重地敲在有疤的壮汉后背上,有疤的壮汉窜起来,一头撞到宋新词的肚子上,随即被几个人眼疾手快地拉开了。   富坤和徐浪哪能忍,就要亲自动手。宋新词忍着痛站起来,咬着牙道:“我自己来。”说着掂了掂钢管,又敲了有疤的壮汉几棍子,震得手都抽筋了,不解气又补了几脚:“人家记者正直,把你们这些败类揪出来,你们不趁机悔改还变本加厉,人家这是在救你们,免得你们越走越黑,越陷越深,你们还去家门口堵人家。”说着又举起钢管朝另一个人打去:“堵的爽不爽,啊,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帅啊。”说着蹲下身纠起那人的衣领,扇了一巴掌,力度之大,那人脸上立刻现出一个巴掌印,宋新词将那人的衣领拽得死死的,那人脸憋的通红,宋新词反手又是一巴掌:“你们最好不要让我再看见,我见一次打一次。”说着站起身,对富坤道:“坤哥,一人一根小拇指。”   富坤点点头:“明白。”   宋新词往外走了两步,听到后面传来两声叫喊声,心里揪疼,眼泪一下就上来了,拿过钢管又回去补了几棍子。   徐浪拿出钱包,掏了一叠钱往天上一扔,咳嗽了一声,道:“我们都是很讲道理的,你们先得罪人,被打也是正常的,这是你们的医药费,以后好好做人吧。”说完,小跑两步,跟上大部队,他本来以为,对方会包庇这两个人,在这等一会等不到的话,就找上门去干群架,结果……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宋新词看徐浪跟上来了,对徐浪道:“我去看看瑶姐,你帮我查一查富春荣金融公司和向日葵小贷的老板,让我逮到,我不把他们打残,我不姓宋。” 第25章 在外面住   宋新词到公司的时候,夏瑶正坐在休息间小圆桌旁的椅子上,看着窗外发呆,圆桌上放着一杯白水,已经凉了。   宋新词推开玻璃门走进来。   夏瑶听到动静,收回视线,微微歪头,一脸温柔地看着宋新词,笑道:“等你好久了。”   宋新词两步走到夏瑶身边,弯腰去拉夏瑶的手,想看看伤势。   夏瑶抬起右手拍拍宋新词的头:“你先坐下。”   宋新词听话的坐到夏瑶对面:“瑶姐,给我看……”   “等一下。”夏瑶打断宋新词的话,勾勾右手:“把你的头伸过来。”   宋新词不明所以,还是低下头,往前伸了一点。   夏瑶分开宋新词的长发,露出剃了的那一个小圈,那里已经长出一点头发了,夏瑶用指腹轻轻地来回抚摸那个地方,感觉有点扎手,然后目光落到那个小圈里一条短短的,形状就像笔画里的一横一样的白色伤口,那里再也长不出头发,夏瑶看了会,揉揉宋新词的脑袋:“幸好你没事。”   宋新词脖子都弯酸了,直起身子,道:“瑶姐,跟我一起住吧。”   夏瑶没回答这个,反问道:“新词,你是不是去找他们了?”   宋新词提起他们就来气,连带着看夏瑶也有点生气,质问道:“瑶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瑶喜欢看宋新词生龙活虎的样子,拍拍桌子:“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是不是找人打他们了?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以暴制暴是不对的,他们做错事,自有法律法规来管束他们,除了法律条例,没有谁能代表绝对正义,当然,法律法规也不一定完全正确,你看,连法律都不一定完全正确,再加之每个人的信仰、三观不同,对是非的评判标准不同,例如,有个奇怪的人认为喝水是不对的,那他以他的标准看到你喝水了,认为你做错了,把你揍了一顿,你怎么说,当然你会说那些放高利的人错了,他们确实是错了,但是我们没有权利私底下审判一个人,为什么呢,因为我们不确定我们自己会不会是那个奇怪的认为喝水是错了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现有的社会结构、法律法规是符合大多数人价值观的,是经过一代一代人探索出来的符合大多数人们利益的结构,所以我们要去维护它,你可能说你只是揍了他们两个人,那每个人都这么想怎么办,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怎么办,你捅我一刀,我还你一棒,那社会不是乱套了,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所以,和谐社会,要从你我做起,从小事做起,从点滴做起。”夏瑶说完,淡定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宋新词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瞪着夏瑶,说不出话来。   夏瑶看着宋新词目瞪口呆的表情,对刚刚自己一番话调节了气氛很是满意,她希望宋新词快乐,不想看到宋新词刚刚进来时那种低气压的状态,伸出右手捏了捏宋新词的脸:“好啦,我跟你住好不好,以后请多多指教了喔。”   宋新词半眯着眼睛,夏瑶一脸惶恐地收回手,一般宋新词出现这个表情,那一定是在算计什么。   宋新词眼疾手快,握住了夏瑶的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摸的夏瑶心惊肉跳、面红耳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夏瑶咳嗽了一声,道:“新词,光天化日的,这里又是公共场合,你注意点影响。”说着想抽回手。   宋新词两只手将夏瑶的手牢牢地握在手里,慢慢道:“瑶姐,你看,你今天发了那个视频,我怕他们会再来打击报复,你家肯定是不能再住了,我家嘛,我不知道我爸爸会不会回来住,你们不是很熟,我怕你不自在,在外面住嘛,你一个人,我又不放心,我想了想,决定陪你在外面住,现在这个点,买房子租房子肯定来不及,只好凑和一夜了,万豪、香格里拉、希尔顿、喜来登,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过没有关系,我们可以一间一间试。”说完一脸暧昧地看着夏瑶。   夏瑶读书的时候妥妥的学霸一枚,常年保持年级第一,为了宋新词,放弃保送名校的资格,留在了本地,她可以跟宋新词辩论任何话题,天文、地理、历史、三观……甚至包括八卦,她都有信心说的宋新词哑口无言,怀疑人生,唯独一样,那就是感情,宋新词长年呆在她心里最柔软,最明净的角落,她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偷偷往心里看一眼,想一想,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更何况这么暧昧的话,出自宋新词本人之口。   夏瑶的脸瞬间红的像番茄,扭扭捏捏像个从未见过夫君面的出嫁新娘。   这时一个男同事低着头推开门走了进来,表情一愣。   宋新词松开了夏瑶的手。   那男同事一脸完蛋了的表情,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说服自己将小圆桌旁那两人当作空气,他本来是想进来休息一会的,现在只好径直走到开水机旁,从上面拿出一个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水,低着头默默地走出去,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飘出去。   “诶,你……”宋新词叫住了他。   男同事手里的纸杯一紧,水险些溢出来,上班撞见新来的股东调戏下属,还是同性,他怕他的职业生涯不保,赶紧转身,语速飞快道:“我什么都没看见。”说完闪了出去。   宋新词默默扶额:“我有这么凶吗?”她只是想给他让座而已,因为正好,她想带夏瑶出去了。   夏瑶跟宋新词都没有吃午饭,现在天都快黑了,于是午饭晚饭一起吃。   一个中餐厅里。   宋新词边戴手套边道:“瑶姐,你受伤了,我代表公司放你几天假,明天我们上午去看房,下去搬行李,你说好不好。”说完,剥了一只虾,将虾仁蘸点醋,喂给夏瑶,嘴里还念道:“啊~”   夏瑶头往后一缩,表示拒绝这个羞耻的吃饭方式。   宋新词保持着这个姿势,语气像哄小孩似的:“乖啦,听话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现在不方便剥虾。”声音不大可也不小,脸上的笑都要溢出来了。   夏瑶瞥到隔壁几桌,明明暗暗投过来的目光,再看看宋新词一脸别有深意的笑,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只好撩起头发,俯身把虾吃了,她倒不是怕人看,是怕宋新词手举酸了。   夏瑶喝了一口果汁,道:“谢谢领导的关心,不过我没什么大事,还可以继续在岗位上发光发热,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这点小风小浪不算什么。”   宋新词又喂了夏瑶一口虾,道:“这位同志,你的精神感动了我,但是我们公司一向奉行人性化管理,对待同志,就像对待春天般温暖,你如果为了个人的发光发热,破坏了公司整体的和谐友爱氛围,那就是个人英雄主义。”   夏瑶:“这不叫个人英雄主义,我记得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法国作家卢梭也曾经说过,榜样,榜样,没有榜样,你永远不能成功地教给别人以任何东西。”   宋新词挑挑眉:“我才懒得跟你鬼扯,反正你今天跟我睡,你明天下不下的来床,不是你说了算的。”   夏瑶:“……”到底该不该想歪……   宋新词边剥虾边笑:“就是字面意思。”   夏瑶:“……”并不能很好的理解这个字面意思……   吃了饭后,宋新词打了个电话给宋闻韬,宋爸爸表示今晚会回家住。   宋新词看着夏瑶:“瑶姐,那我们今天就真的在外面住了?”   夏瑶因着宋新词的原因,在学校见过宋闻韬几面,这么冷不丁的去宋新词家里住,她肯定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为什么,因为她喜欢他女儿啊,她一看到宋闻韬,就慌张,潜意识里有一种见岳父的感觉,想留个好印象,哪里还自在的起来……   夏瑶这么想着,对宋新词道:“新词,我自己一个人住酒店就行了,酒店还是很安全的,你早点回去吧。”好吧,她承认她其实是怂……   宋新词扬扬下巴:“上车吧,我房都预约好了,你跟我说这个。”   宋新词停好车,找夏瑶要了身份证,到酒店后,将两张身份证递给收银台,登记好了后,拿了房卡,往电梯走,而夏瑶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默默地跟在宋新词身后。   电梯门开了,宋新词拉着夏瑶进了电梯,关上的时候,宋新词按了楼层,将手撑在电梯壁上,以一个壁咚的姿势,将夏瑶半拦在怀里,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瑶姐,你怕我把你吃了啊。”   夏瑶咳嗽了一声,抬手一下敲在宋新词的脑袋上,揉了揉宋新词的头发:“我们无产阶级第一次进这么好的酒店,一时有点不太适应,是正常的,你这个资本主义份子,整天泡在一些堕落的温床,你不好好反思,还在这装大尾巴狼。”说完,电梯门开了,夏瑶没理宋新词,自己走出去了。   宋新词掩不住笑意,跑出去,两手环着夏瑶的脖子,以一种半挂的姿势靠在夏瑶身上,声音又甜又腻:“瑶姐,我就是想堕落,我不光想堕落,我还想和你一起堕落,要多堕落就多堕落,想怎么堕落就怎么堕落。”   夏瑶:“……”今后再也无法直视堕落这个词。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复不了你们的评论,鼠标点了没反应,我是很想回复的。。。谢谢各位看文的小天使,真的很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26章 微妙   宋新词一路吊在夏瑶身上,两人说说笑笑来到房间前,刷开门,将卡插上,粉红色灯光亮了起来。   两人站在门边,目瞪口呆。   迎面一张双人床,白色被褥上洒满了玫瑰花瓣,大床上方挂着一个吊线吸顶水晶灯,吊满了心型玻璃,灯光比起周围的粉红色更深一点,随着电路的接通,落地窗旁边的复古留声机缓缓流淌出音乐来,黑胶唱片轻轻旋转,音质好的直击人心,大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清朗的夜色,往外看去可以看见不远处皎洁月光下的粼粼江面。   留声机旁边有一张弯月形的桌子,上面有一瓶红酒,跟两个红酒杯。床头的墙壁上是一个突出的大大的一箭穿心雕刻,箭头上挂了一副手铐。   透明玻璃的浴室一眼能看见里面的装潢,没有花洒,只有一个足够容纳两三人那么大的恒温浴缸,放满了水,水泛着淡蓝色,上面飘着不多也不少的玫瑰花瓣,一个人躺进去,保证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恰如其分的欲语还休。连旁边格子上的浴巾,浴袍都是粉红色的。   天花板上,墙壁上,稀稀疏疏粘着几个颜色各异的气球。   空气中弥漫着撩人的淡淡香水味。   夏瑶站在门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书里修仙的人,五感比以往更加通透,脸颊滚烫,就像是发烧了,耳边是自己的心跳声,跟王若琳的《Let\'s Start From Here》,夏瑶像只木偶似的,呆呆地走到弯月形长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姿势要多矜持有多矜持,背对着宋新词,看着窗外月光下的江面,心猿意马……   宋新词面红耳赤,看着夏瑶的背影,非常想说一句:瑶姐,你听我解释。她打电话预约房间的时候,经理说只剩一间房了,正要解释,宋新词没听,说了声好,便挂了电话。她万万没想到,这种商务风格的酒店还做起情趣来了……   宋新词关上门,推开身边的卫生间,挺大,只有马桶、洗簌台,和洗簌台上放着的一次性用品。   靠近窗户那边没有灯,月光透过玻璃窗映照进来,夏瑶就坐在那片幽静里,淡淡银辉洒在身上,单薄的背影孤单又惹人怜。   宋新词看的恍惚了,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心里像有一根羽毛在轻轻地挠,眼里的世界都开满了花,淡淡花香绕过指尖,绕过心房,变成一只蝴蝶,飞到夏瑶的肩上。   宋新词弯腰换上粉红色的一次性拖鞋,然后拿起另一双拖鞋,走到夏瑶背后,轻轻地喊了一声:“瑶姐。”   夏瑶本就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冷不丁听到宋新词的声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头也不回道:“嗯,怎么了?”说完,并没有想宋新词会怎么回答,反而在想自己刚刚那句话,声音好不好听。   宋新词别看嘴上挺能耍流氓,关键时刻也是一个字:怂。宋新词伸出手又收回来,伸出手又收回来,舔了舔嘴唇,一脸要哭的表情,为什么看着瑶姐的背影,自己这么有想抱一抱的冲动。宋新词觉得口干舌燥,蹲下身,移到夏瑶面前,道:“瑶姐,你忘了换拖鞋了,你不方便,我帮你换。”说着抬起夏瑶的一只脚。   夏瑶穿的高跟鞋,脚一蹬,鞋就掉了,哪需要人帮忙换,但还是目视前方,看着窗外,小声道:“谢谢。”   一个不敢低头,一个不敢抬头。   宋新词贫血,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脚步一晃,夏瑶下意识站起身一手拖着宋新词肋骨的地方,一手揽着宋新词的腰:“新词,你没事吧?”   宋新词一手按着脑袋,靠在夏瑶肩窝的地方,摇摇头:“没事,缓一会就好了。”摇头的时候,鼻子擦着夏瑶的锁骨,即使隔着白色衬衫,也足够让夏瑶心跳加速、呼吸慌乱。   宋新词靠在夏瑶身上,想起初中的时候,有一年春节,爸爸要出差,陈姨、李叔都回老家了,大年三十,没有外卖,没有商店开门,她整个白天没吃饭,晚上实在太饿了,泡了一桶泡面,关了灯,一个人看春节联欢晚会,边哭边笑的样子。宋新词鼻子一酸,眼里闪着泪花,其实她早就不会为了那些孤单、那些所谓的忧伤流泪了,她想哭是因为,这个怀抱实在太温暖了,太让人眷念了,像冬天的被窝、夏天的西瓜……总之在这个怀抱面前,她毫无抵抗力,她愿意松开那个揉杂着自尊、抗拒、故作姿态的救生圈,就此沉溺在这片海洋里,宋新词将手抬起来,攀上夏瑶的后背,声音小小的,像是在求救:“瑶姐,你抱抱我,好不好。”   夏瑶有点担心宋新词,左手翘着小拇指揉着宋新词的头发,右手一下一下拍着宋新词的后背:“是哪里不舒服吗?”   宋新词下巴抵在夏瑶的肩上,自顾自地笑起来。   这时留声机里放的是Lexy Panterra的《Bloodshot》,妖娆诱惑的音调,听得夏瑶在脑海里逼着自己弹幕刷屏三个字:柳下惠   毕竟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宋新词松开夏瑶,也有点不自然,两人距离半米远,气氛十分的说不清道不明……   大家都不是懵懂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心思不受控制的往某一个不好提及的禁区飘,碍于情面又保持着一种成年人之间留着窗户纸的默契。   现在已经五月份了,还是有那么点热,夏瑶今天因为录视频,穿的职业西装,加上些许躁动的心情,额头上有点细密的汗。   宋新词看见了,拿起桌子上的遥控器,打破了沉默:“我去开空调。”说完走到正对着床尾,望着液晶电视上面挂着的空调,开始调温度。   夏瑶想把外套脱了,又不好意思,她知道脱个外套,也没什么,就是下不了手。   宋新词深呼吸一下,拿起床上的遥控器,想调节一下气氛,对夏瑶道:“瑶姐,你不是喜欢看新闻吗。”   还是那种成年人之间的默契,夏瑶顺着话道:“是哈,好几天没看了。”夏瑶转身走到双人床的左边。   宋新词站在双人床的右边,按下开关键。   电视一亮,一个羞耻的叫声从电视里传来,即使宋新词立马又按了开关键将电视关了,那坦诚相待的两个身影还是划过了眼睛,带来久久不能平复的震撼……   宋新词握着遥控器,心跳在耳边放大,脑子乱的像有一只笔在胡乱画线条,苍了个天,她本来以为是频道,结果是碟片,宋新词咬牙切齿:真是难为酒店方方面面都考虑的这么‘周到’   气氛成功从刚刚的不自然,转到微妙……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意,宋新词鼓起勇气,转身看着夏瑶,目光滑过夏瑶红红的脸,闪躲的眼神,晶莹剔透的唇,漂亮的脖子,领口解开一颗扣子,若隐若现的锁骨,玲珑的……平坦的小腹,不盈一握的腰,修长的腿……   宋新词红着脸,喊了一声:“瑶姐,你……”   夏瑶没等宋新词说完,插话道:“新词,你先去洗澡吧,我…我在卫生间里看看新闻。”   宋新词上前两步拉着夏瑶的手腕,她刚刚其实想问夏瑶有没有喜欢的人,但勇气这个东西就像气球,停顿一下,就被一根针扎没了,改口道:“那么大个浴缸,等我洗完,再放好水,得多大夜了,不换水,你总不能洗我洗过的吧。”   夏瑶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吟:“我不介意。”   “我可舍不得。”宋新词拉着夏瑶走到浴缸边,按着夏瑶的肩膀,看着夏瑶的眼睛,笑的像四月的阳光,明朗又迷人:“瑶姐用的,一定要是最好的,我知道你性格文静,觉得不好意思,你脱了衣服,进去后,说一声,我背对着你。”顿了一下,接着道:“瑶姐,我们在一起,不要这么拘束好不好。”说完便松开手,转身背对着夏瑶。   宋新词骨子里也是个害羞的人,只是从初中起戴上了那个吊儿郎当,故作姿态的假面,戴久了,便以为自己也是那样性格的人了,宋新词摸摸自己发烫的脸,找回了一点小时候的感觉,那时候她也是一个腼腆、文静的姑娘,她承认,她不敢看。   她想,或许有一天,她会弹首钢琴曲给夏瑶听。   即便那架钢琴从妈妈去美国后,就没有再弹过,盖着钢琴的布,可能也积满了厚厚几层灰。   但是,她想弹给夏瑶听。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了大概四个小时,简直耗尽了我的脑细胞。。。   哈哈,两个都是蛮受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开车的,你们不觉得慢慢升温,暗潮涌动更撩人吗   不慌哈,我已经想好她们怎么表白了,我不确定能不能写出那种感觉,在她们在一起之前,要撩得她们心痒难耐,□□。。。   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回复不了评论,是网站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啊。。。   最后,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27章 一首诗   夏瑶看宋新词背对着她站着,咽了咽喉咙,脱掉西装外套放在旁边的格子上,解开两颗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再揭开袖口,往上挽几圈,弯腰用右手掬起一捧水拍了拍脸,水温很合适,偏烫一点点,刚刚好。   宋新词举起右手,像学生上课打报告一样:“等一下。”   夏瑶站起身,几滴水珠滑过完美的下颚线,顺着脖子流下去:“怎么了?”   “小手指一定不要沾水喔。”   “好。”   夏瑶褪尽衣物,迈开大长腿跨进浴缸,玫瑰花瓣荡开了,浴缸两边还放着两个篮子,里面备了一些,夏瑶捻了一些扔进来,遮了七七八八,夏瑶转身朝着墙壁那边:“我好了。”   宋新词一回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夏瑶光滑白皙的裸背,上面还流着水珠,漂亮的蝴蝶骨像两片薄薄的蝉翼。   宋新词看的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呼吸慌乱……也没注意到自己是怎么脱完衣服,迈进去的,她一迈进去,花瓣又荡开了,只敢瞟了一眼,便从她这边的篮子,又洒了一堆花进去。   夏瑶在那边也不好过,脸颊通红,不想去想,又控制不住脑补,轻轻咬了咬右手捏成的拳头,在手上留下一个淡淡的牙齿印,好一会才调整好思绪,克制了乱七八糟的想法,转过身来,靠着浴室躺着,左手搭在浴缸边缘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二十厘米,和读书时用的那种直尺差不多。水刚好到她们的锁骨往下,隐约可以看见一点曲线的位置。   发尾沾湿了,披在浴缸外面。   宋新词用水拍了拍脸,动作又轻幅度又小,以免把花瓣荡走,听着那边传来清脆动听的音乐,难捱这份沉默,胡乱找话题道:“瑶姐,你比较喜欢哪个诗人?”问完就后悔了,这是什么鬼话题。   夏瑶看着水面上的花瓣,发呆、放空、心不在焉……   宋新词转头看着夏瑶,又喊了一声:“瑶姐。”   “啊。”夏瑶木木的应了一声,转头看着宋新词,结结巴巴道:“苏,苏轼吧。”   宋新词心跳飞快,咬咬嘴唇:“我倒是比较喜欢李白。”宋新词边说边在心里吐槽自己,为什么要找这么个画风清奇的话题,来演绎这场她和她瑶姐认识了快十年都没有发生过的尬聊。   夏瑶看着挂在宋新词眉梢上的一滴水珠,点点头,收回视线:“嗯,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很美。”   自己选的话题,跪着也要聊下去,宋新词硬着头皮道:“我喜欢他的将进酒,喜欢他的豪迈奔放,清新飘逸。”   夏瑶右手捂着脸,透过指缝,望着透明玻璃外,床头柜上的插花,一边思考着人生,一边点点头回应着宋新词:“嗯。”   “那你喜欢苏轼的哪首诗?”   夏瑶叹口气,再次转过身看着宋新词,眉眼弯弯地笑了笑,语气温柔:“看来我们宋同学今天是真的很想聊一聊诗喔,我啊,最喜欢苏轼的浣溪沙·细雨斜风作晓寒。”   宋新词看着夏瑶的笑,感觉心都要化了,算了,就在沉默中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吧,和瑶姐静静地躺一会也好,便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头微微朝后仰,靠在浴缸上闭上了眼睛,瑶姐在身边,这就是人间有味是清欢了。   夏瑶凑近了一点,看着宋新词长长的眼睫毛,低声道:“我曾经写过一首现代诗。”   宋新词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一时心有点慌:“什么啊?”   夏瑶后退了一点,又靠了回去,望着前方缓缓道:“我曾在幽幽暗暗中遇见一束久违的阳光,浮动的尘埃在我的心底铺成玫瑰的形状,淡淡的清香,萦绕我的心房,让我迷失在,难以追逐的盼望。”夏瑶说完,苦笑了一下:“也不算是诗,就是一段句子,献丑了,还望……”   没等夏瑶说完,宋新词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瑶姐,你介不介意……”尾音拖的很长,没有说完。   夏瑶转头看着宋新词涨红的脸,声音有点发颤:“介意什么?”   宋新词呼吸重了一点,眼里映着夏瑶的脸,迷离又小心翼翼,咽了咽喉咙,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从夏瑶的耳朵温柔地慢慢地一寸一寸往下划,她动作很轻,因为留了指甲,她想,她应该把指甲剪掉,轻轻抚过夏瑶的脖颈,单薄的肩膀,握了握肩头,继续往下滑,指尖在夏瑶的锁骨上停留了一会,继续往下……   夏瑶心里一阵悸动,身体有点发颤,呼吸急促起来……   就在这时,宋新词不小心碰到了浴缸的一个按钮,浴缸里的水就像是涨洪水时放闸一样,急速往一个地方流去。   因为慌乱,宋新词站起身皱着眉拿过旁边格子上的粉红色浴袍,弯腰两手穿过夏瑶的腋下,将夏瑶扶起来,再给夏瑶披上浴袍,然后也飞快地给自己裹上了同款浴袍,打上结。夏瑶也打好了结,水打着小腿,宋新词先迈出浴缸,带出几瓣玫瑰花瓣,朝夏瑶伸出手:“有点滑,慢点。”   因为一切发生的很快,两人也没怎么看到彼此的身体。夏瑶握着宋新词的手,往外走,低头看着浴缸边缘,踏出了第一步,抬起头,鼻子正好擦过宋新词的鼻子,一个慌张,打滑了,扑着宋新词倒了下去。   几乎是下意识地,夏瑶将右手垫在宋新词的后脑勺,擦掉点皮,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我的…腰啊…”宋新词说着,牙齿都在打颤。   浴缸和下面的地板有一个台阶,宋新词的腰就磕在那个台阶上面。   夏瑶赶紧起身,扶起宋新词,都快哭了:“对不起啊,新词。”   宋新词弯着腰,一动不动,她不是不想直起身子,是腰疼的她站不起来。   夏瑶心疼的不行,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横抱,抱起宋新词,宋新词看着夏瑶的下颚,心都要陷进去了,疼得厉害,还在傻笑。   夏瑶将宋新词轻轻放在床上。拿起房间里的座机,打电话给前台,要了一瓶红花油。   宋新词挪动了一下身体,红花油过会要怎么擦,掀开浴袍吗,她里面可什么都没穿……   宋新词忍着痛在自己的努力和夏瑶的帮忙下将压着的被套扯出来,趴在床上,嘴里还不小心吃到一片玫瑰花瓣。   不一会,服务员按门铃了,夏瑶紧了紧衣服,往外走去,打开门,一个女服务员递上一个长方形的红盒子,鞠躬道:“您好,您的红花油。”   夏瑶接过红花油,弯弯腰:“谢谢,这么晚,麻烦你了。”   服务员边说不客气边起身。   尽管服务员一起身就差不多转身走了,尽管服务员受过很专业的培训,夏瑶还是在她假装镇定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意味深长……   夏瑶:“……”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夏瑶关上门,转身走到床边的时候,宋新词已经掀起了浴袍,将腰以下盖上了被子,只露出红肿的后腰。   夏瑶打开纸盒,拧开里面的玻璃瓶盖,倒了一点在右手心里,左手翘着小拇指,用其他手指将红花油抹匀了,跪在床上,将手覆上宋新词的腰,轻轻地揉着。   宋新词跟着哼了哼留声机放的歌,语气轻快:“瑶姐,我给你讲故事吧。”   夏瑶点了点宋新词的腰:“你还有蛮有心情哈。”   宋新词一笑:“那是自然,跟瑶姐在一起,我心情一直都很好。”   夏瑶又倒了一点红花油在手心里,只嗯哼了一声表示回应。   宋新词手里捏着玫瑰花,道:“以前楚国有个渡江的人,把佩带的剑掉进了江里,他匆忙地在船沿上刻上一个……”   “刻舟求剑。”   “从前有个农夫,总嫌田里的秧苗长得太慢,于是他……”   “拔苗助长。”   “西晋时,有个叫乐广的人,他请一位朋友来家里喝酒……”   “杯弓蛇影。”   宋新词抗议道:“瑶姐,你听我讲完好不好,老是打断我。”   夏瑶起身站在床边:“感谢宋同学讲的小学成语故事,我争取期末给你考个语文一百分好不好啊。”   宋新词拍拍手掌:“好啊,好啊。”   夏瑶低着头忍不住笑,弯腰用手肘碰了一下宋新词的脑袋:“困不困啊,赶紧睡吧。”说完,起身,奔卫生间洗手。   夏瑶洗完手回来,看着宋新词的腰伤道:“有没有觉得火辣辣的,烧的慌?”   宋新词将手里的玫瑰花瓣扔出去:“有点,你怎么知道?”   夏瑶半躺在床上,低头朝宋新词腰上红肿的地方吹了吹气,道:“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这样是不是舒服点?”   宋新词嗯了一声,道:“敢问夏半仙来自哪个道观?师从何人?”   “本门日渐式微,不提也罢。”夏瑶说着,一只手拍拍宋新词的背:“不要东扯西扯了,我帮你吹着,你赶紧睡。”   “那你呢?”   “等你睡了,我再睡,免得你烧的睡不着。”   宋新词将头埋在枕头里笑了一会,道:“那我还是给你讲故事吧,不讲成语故事了,讲寓言故事,希望你认真听讲,有所感悟。”   “你还说上瘾了。”   “葡萄架上,垂下几串成熟的葡萄,一只狐狸看见了,馋的直流口水……”   夜色深了,喧闹一天的城市静了下来。   宋新词不知说了多少个小学课本上的寓言故事。   夏瑶吹着吹着趴在宋新词的背上睡着了。   宋新词说着说着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看到这里,你们是不是觉得有点慢热啊。。。   我是希望她们情到浓时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节奏上把握的不好,只能以勤补拙了,手残党时速一千,请多多包涵。。。   最后,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第28章 租房   中介小伙夹着公文包,站在门边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道:“到了,这就是第七套房。”   宋新词一手按着腰,一手拿着把棕叶大蒲扇,给夏瑶扇了两下,有气无力道:“老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俩特烦,算了,还行的话就它了。”   中介老哥客客气气打开门,心里十分无力,这客人对还行的标准也太高了。   推开门,感觉还不错。   中介老哥一脸自信,对比介绍前面六套房时的热情没有丝毫折扣,不管真的假的,职业素养在这,他自己对房源都不自信,怎么能让客户满意,声音朗朗道:“高档花园小区,物业完善,豪华精装修,家电家具全部配齐,拎包即可入住,距离地铁三号线步行不到十分钟,后门出去过两条街就是阳川市最大的正今广场。”说着指了指窗外:“看,那边就是阳川市城区内唯一的五A级旅游景点,静城府,在古代那就是阳川市的衙门,里面有七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是您二位放假游玩的绝佳去处,我们小区定位也比较高档,简直太符合您二位的气质,房主一家去美国照顾孩子读大学,这几年也不会回来,这么好这么可靠的房源不多了,已经有客户看中了,不过没交定金,我可以方便您们。”   “后来居上,不太好吧。”夏瑶还挺喜欢这套房,日式装修风,淡雅简约,两室一厅,一厨两卫,也够她跟宋新词住。   中介老哥微微一笑:“那有什么不好的,他没交定金,谁知道他来不来啊,口头答应的多了,我房子总不能空着吧。”空一天少赚一天钱啊。   “新词,你觉得怎么样?”夏瑶问道,拧开矿泉水瓶盖。   宋新词点点头,朝中介老哥道:“我觉得还可以,多少钱?”   离胜利只差一步,中介老哥擦擦汗,微笑道:“押一付三,合同半年签,一万二一个月。”   夏瑶正准备喝水,又将瓶盖拧回去,这也太贵了,静城区果然是传说中的富人区,临江区靠着江的楼盘都比这便宜多了。   夏瑶想朝宋新词使个眼色,后者没看她,果断掏出了一张卡:“就这了。”   中介老哥松了一口气,赶紧从公文包里掏出了笔、合同和移动POS机,这都是有备而来。   一切OK后,中介老哥将停车位告诉宋新词,钥匙、房卡交到宋新词手里,站在门边道:“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祝两位身体健康、生活愉快。”   “等一下。”宋新词喊道,走到门边,将蒲扇递给老哥:“你的扇子。”   中介老哥面带微笑挥挥手:“送给您了。”然后带上门走了。   夏瑶看宋新词挺开心的,也没再说什么,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卡,虽然这对宋新词来说是小钱,但总是不太好,夏瑶走到宋新词身边,将卡递到宋新词面前,道:“不多。”读书时候的兼职、出来上班的工资,攒了几年的钱,十万左右。   宋新词接过卡,看着夏瑶:“瑶姐,一般只有丈夫才会把工资卡交给妻子吧。”   夏瑶走到门边,按亮了灯,道:“这灯还挺好看的哈。”   宋新词笑了笑,一手按着腰,小跑到夏瑶身后:“密码是多少啊?”   “994129。”夏瑶说完往侧卧走去。   宋新词在原地重复了一遍:“994129。”这不就是她的生日吗,1994年1月29日。   宋新词心里一阵感动,跟到侧卧,十分软的喊了一声:“瑶姐~”   夏瑶脸有点红,咳嗽了一声,道:“我喜欢这个榻榻米床,我就睡这间吧。”   这时候都想着把带有独立卫生间的主卧让给她,宋新词直勾勾地看着夏瑶,眼里一片柔情泛滥。   夏瑶被宋新词看的面红耳赤,手不是手,脚不是脚,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默默地往外走。   宋新词从后面抱着夏瑶,四只脚挨在一起往外走,不是你踢我,就是我踢你,宋新词将头贴在夏瑶的后颈:“瑶姐,你怎么这么招人稀罕啊。”   夏瑶一脸羞耻,只好道:“新词,我饿了,背不动你。”   宋新词松开夏瑶,跑到夏瑶身前,蹲下,拍拍自己的后背:“来,我背你。”   夏瑶装作没看见,往门边走:“一点多了,是该吃饭了。”   “瑶姐。”   夏瑶转身:“怎么了?”   “扶我,我腰疼,站不起来。”   夏瑶走到宋新词身边,将宋新词扶起来,数落道:“你就不能好好呆着,少动点。”   在外面简单的吃了午饭后,宋新词喊上李叔,三人搬了一下午行李。   吃了晚饭,送走李叔后,两人回到新租的房子里,正式开启同居生活。   冲完凉,夏瑶将笔记本电脑放进榻榻米下面的格子里,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左手撑着头,右手拿着钢笔,桌面铺着几张白纸,思考着怎么遣词造句,有一点灵感,就沙沙沙写几个字。她想把采访过的深刻的故事和感悟写出来,打算以后投给出版社,已经完成大半了。   宋新词冲完凉,穿着一件十分性感的白色蕾丝抹胸睡衣,走到客厅,端起桌子上那杯冲凉前就泡好的蜂糖水,敲了敲夏瑶的门。   夏瑶没有说请进,而是将纸扣上,自己起身给宋新词开门,迎面就是宋新词的笑脸。   不得不说,宋新词的笑很有杀伤力,干净、明朗,阳光,温暖的像个小太阳。   “瑶姐,给你泡的蜂糖水。”宋新词说着将杯子递给夏瑶。   夏瑶抿着嘴接过玻璃杯,点点头:“谢谢。”   宋新词靠在门边道:“前几天我们策划的那个栏目,不是让他们去物色合适的愿意上电视的人物吗,他们找了十几个,资料刚刚发到我的邮箱,我们第一季先讲六个故事,我拿给你看看,你给点意见。”   夏瑶喝了一口水,道:“我愿意讲述任何人的故事,所以新词,你安排就好了,我听你的。”   宋新词伸出大拇指,擦了擦夏瑶的嘴角,道:“瑶姐,这个栏目就相当于是我们的孩子,你做个负责任的妈妈好不好,我去拿电脑。”说完,转身回主卧了。   留夏瑶一个人站在门边,呆若木鸡。   客厅里铺着一张地毯,地毯上有一张矮矮的木桌,周围散着几个垫子,桌子对面是电视。没有沙发。   宋新词抱着笔记本电脑走出来,将电脑放在桌子上,盘腿坐在垫子上,夏瑶也端着蜂糖水走到宋新词身边坐下。   宋新词看着夏瑶坐下,拍拍自己的肩旁,对夏瑶道:“瑶姐,资料蛮多的,靠着我肩膀看。”   夏瑶笑着摇摇头,一脸的刮目相看,揉揉宋新词的头,一口长辈语气:“我们新词长大了,懂事了,我觉得很欣慰。”   夏瑶靠在宋新词的肩膀上,两人一起看了七八个人的资料后,宋新词的手机响了。   宋新词拿起手机,是徐浪的电话。   “撒事?”   “伯母说的?”   “你就说我们分手了。”   “理由嘛,嗯,一般的理由不行,影响两家关系,你也没什么挑的。”   “滚,你就说我是同性恋,这个理由既让伯父伯母有台阶下,也让人无可奈何。”   “你猜真的假的。”   “不跟你说了,拜拜。”   徐浪的妈让她明天去徐家吃饭,这么拖下去可不是办法,不如干脆利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说来都怪陈康那个多嘴的。宋新词挂了电话,转头看着夏瑶,后者一脸震惊。   宋新词半眯着眼睛,流露出一点危险信息,道:“怎么,瑶姐,你歧视同性恋啊?”   夏瑶赶紧摆摆手:“没有,没有。”   宋新词舔了舔舌头,魅惑又性感:“瑶姐,其实我发现,你还是很不错的。”   夏瑶伸手将宋新词的头拧过去对着电脑,道:“多大夜了,早点看完,早点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还是回复不了。。。 第29章 粉丝   因为拍摄要出差,宋新词早早起床去公司安排人员,准备设备。夏瑶上午去医院换药,刚出医院,接到了宋闻韬的电话。   咖啡厅里。   宋闻韬两手握在一起,一脸有话要说,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夏瑶坐的笔直,有点不自然,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道:“伯父,您有什么事的话,直说就好了。”   宋闻韬理了理领带,艰难地开了口:“那个小夏啊,你和新词认识了几年了?”   夏瑶心里奇怪,面上没什么表示:快十年了吧。”   “哦。”宋闻韬点点头,接着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追求新奇,喜欢与众不同的感觉,但是我们国家之所以凝聚力这么强,是因为我们心目中都信奉传统道德,虽然百善孝为先,但我不苛求新词什么,只是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你们会很难,知道吗?”   夏瑶这才算听明白了,赶紧道:“伯父,您可能是误会了。”   宋闻韬看夏瑶听出来了,也不再含蓄,道:“前几天我公司的一个下属,说他接触的一个团伙,帮新词打过架,我后来了解过,是因为你的事,当然,那件事,我很抱歉,希望你也能走出来,昨天,新词招呼都没跟我打,就搬去跟你住了,昨天晚上,徐浪的母亲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新词是同性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今天的会都没开,新词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让我怎么想?”   夏瑶听了宋闻韬这番话,心里涩涩的,她可以装聋作哑、自欺欺人,但不能视而不见,苦笑道:“伯父,新词对我好,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她之所以跟徐浪那样说,是因为她不喜欢徐浪,又不想影响两家的关系。”   宋闻韬看起来心情好了一点,道:“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请你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我不想她将来面对那些指指点点,你们还年轻,觉得爱就是一切,伯父是过来人,告诉你们,那股新鲜劲过了,日子是很平淡的,那时候感情说变就变了,所以,我希望新词能有自己的孩子,老了不至于孤苦伶仃。”   夏瑶点点头:“嗯,我理解,谢谢伯父的教导。”   宋闻韬起身,笑了笑道:“小夏,你父母一定很高兴有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儿吧,我公司还有事,就先走了,改天跟新词一起来家吃饭啊。”   夏瑶站起身,笑得有点勉强:“嗯,伯父再见。”   夏瑶看着宋闻韬的背影,她不确定宋闻韬信没信她的话,但她听得出来宋闻韬每一句话的言外之意。   夏瑶一手撑在桌子上,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袭来,有点想哭的冲动,窗外的阳光都像是灰色的。说来好笑,她都还没到和宋新词一起面对未来那一步呢,宋新词的父亲就来找她了。   夏瑶没有吃饭,一个人跑到江边去吹风。对面的码头上有一辆游轮起航,三层穿着救生衣的老人们正在跟岸边的亲人挥手,马上就要踏上旅途了,大家都很高兴。   夏瑶静静呆了一会,到附近的报刊亭买了一份四季新闻报回来,坐在正对着江面的长椅上看。   富春荣金融公司和向日葵小贷的老板自首了;巡视组查出了经侦队长涉嫌严重违纪,被依法送往司法机关了;那起车祸,报的强险,赵阳已经动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以后走路不是问题;孙强在昨天被依法执行了死刑,因为没有钱火化,被家属领回去土葬……报道的记者是跟她一个组的同事,责任编辑是老杨。她现在已经转去跟宋新词做栏目,以后也许不会再报道实时社会新闻。   夏瑶将报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突然有想出去走走的冲动,可哪里才算是远方呢?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如果宋新词完全不会出现在她的未来里,她该怎么办,怎么活。   夏瑶打出租到公司,下车的时候,远远看见写字楼下围了一大堆人。   发生什么事了吗?带着这样的疑问,夏瑶往楼下走去。   一个女生看见了她,激动地跳了起来,然后那一群人就朝她围过来了,也没有靠的特别近,保留了一个圆圈一样的空地,夏瑶走一步,他们就走一步。   夏瑶一脸纳闷,还是笑了笑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一个白白胖胖的男生走出来,脸红红的,拿着一支笔跟一个笔记本:“女神,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夏瑶:“……”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还是好脾气地签了个名。   那男生拿到签名后,激动的要死,朝周围的同伴炫耀,一个女生抢过他的笔记本,激动地喊了一声:“女神的字好漂亮。”   然后周围七七八八的声音都在问夏瑶能不能给签一个名。   夏瑶一个一个拿过笔记本签上名,撩了撩头发,道:“请问,你们能告诉我,是为什么找我要签名吗?”   还是刚刚那个胖胖的男生走出来,激动道:“女神你不知道吗,你发的那个视频圈了一票粉,我们查了查,你前段时间还跟另一个女生上过热搜,我们还查到了你读书的学校,你们学校贴吧还有一个六年前的帖子被我们翻了出来,名字叫大一来了个漂亮学妹。”说着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夏瑶:“这张照片就是帖子里的,我洗出来的。”   夏瑶接过照片,照片里她穿着军训服,站在一棵小叶榕下用手当扇子,脸红红的,全是汗。   夏瑶将照片还给那男生,尴尬地笑了两下,正准备开口劝他们回去。人群中甩出了一堆问题。   “女神,你这么漂亮,有没有想过出道?”   “女神,我们帮你建了一个粉丝后援会,你有微博吗?”   “女神,你不想出道,当主播也行啊,声音这么好听,我可以录下来当铃声。”   ……   夏瑶虚空推推双手,诚恳道:“谢谢大家的喜欢,我没有开微博,过会也要去出差,看你们年纪不大,心思要放在学习上,好好读书。”   “哇塞,女神还是个老干部类型。”人群中一个声音响起来。   这时,宋新词从写字楼里走出来,大家也注意到了她,默契的自然而然的让开一条路,眼里散发着某种莫名的兴奋。   宋新词看着夏瑶。   夏瑶看着宋新词。   两人:“……”   “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还是那个敢于第一个说话的男生开口问道。   夏瑶想起宋闻韬的话,怕他们乱传,赶紧摆摆手解释:“没有,没有,那是个误会。”   宋新词倒没什么表示。   夏瑶看了周围一圈,接着道:“我们还有工作,就先走了,你们回去好好学习,以后不要大老远的跑过来了,天气渐渐热了,多喝水。”说完看了宋新词一眼,往写字楼里走去。   宋新词跟在后面揽上了她的腰,夏瑶推了推,宋新词不为所动。   后面一阵“好般配啊。”传来。   进了写字楼,等电梯,夏瑶瞪了宋新词一眼:“你故意的是吧。”   宋新词一脸委屈:“瑶姐,你居然凶我,你从来没有凶过我,我听同事说有一堆人把你拦在下面,不放心,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下来看你,你居然这么对我,你你你……”说着十分悲痛地拍了拍心口,活像夏瑶抛弃了她。   夏瑶对宋新词装怪毫无抵抗力,忍不住笑了:“就你一天戏多。”   进了电梯,宋新词拿出手机递给夏瑶看了眼,道:“学校贴吧,有一个关于你的陈年老帖被顶上了首页,我那个时候怎么没注意到,是谁胆子这么大,没经过我的允许,敢偷拍你的照片。”宋新词还是在工作间隙,刷微博,看到的本地热门配图,一路追到贴吧的。   电梯到了,夏瑶按着宋新词的肩往外走,无所谓道:“拍了就拍了吧。”   宋新词咬牙切齿:“不行,瑶姐是我的。”   “那你还让我当主持人,到时候全国人民都能看到。”   “瑶姐~”   “好好好,我是你的,永远是你的。”   前台: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气神了,我改天去网吧看看,以为是无线网太卡的问题,我还连的个人热点,不可能是笔记本的问题吧,难道是人品问题。。。   谢谢你们的理解哈,我一定努力码字   不会吧,很清水啊,也没有锁,你再刷新试试   最后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第30章 周翠屏   三辆车陆续停在垃圾中转站外面的空地上。宋新词坐在从李叔那借来的GLA里帮夏瑶将头发盘起来,理了理夏瑶衣领上的麦。夏瑶今天穿的一条灰色铅笔裤搭一件白色的亚麻T恤,斯文又知性。宋新词更简单,一条破洞牛仔裤加白T恤,疏个丸子头,简洁又朝气。因为节目是在室外录制,跟随故事主人公经历的视角,考虑到要接地气一点,所以没有穿正装。   宋新词先下车,看着周围一圈同事道:“虽然我们是小成本制作,但我们要用有限的资源做出最好的节目,大家有没有信心。”   周围一圈同事异口同声道:“有。”   夏瑶听见这动静,在车上长出一口气,才下车。夏瑶大学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大学加入过摄影社,但不是专业导演,并不懂怎么去制作一个除了有主持人外,其他类似于纪录片这样的一个节目。在节目制作之初,和宋新词发生过分歧。夏瑶觉得应该请一个专业的导演来把控节奏,使节目不至于杂乱无章,没有中心思想,拍完就像写了一篇日记,只是把文字变成了有声音有画面的视频而已。宋新词拒绝了,她认为不该让专业导演来带节奏,不该按照导演一个人的想法来呈现节目最终的样子,因为这不是她策划这个栏目最初的想法,虽然不能很好的表达,她大概想做一个没有表演痕迹的,只是一个安静的记录者这样的节目,她并不想通过节目告诉观众什么道理,也不想站在一个怜悯的角度去讲述故事里的主人公,她不相信别人能表达她的意思,她只相信夏瑶,于是夏瑶兼任了导演,尽管她从来没干过。   夏瑶微微皱眉,觉得有点压力。   宋新词走到夏瑶身边,朝张超招招手,张超上前两步,道:“什么事,组长?”   本来开始大家都叫宋新词宋总,但宋新词觉得这个称呼不好听,于是自封了组长。   宋新词拍拍张超的肩膀道:“超哥,瑶姐不是专业的导演,她没办法指导拍摄这方面有专业性的东西,她只能告诉你她的想法,你是副组长,能尽量去呈现吗?”   张超点点头,朝旁边的夏瑶道:“导演,你想表达什么跟我说就好了,我会监督他们摄像,尽量多拍一些有感觉的素材。”   夏瑶听到导演两个字浑身都不好了。   宋新词点点头,笑道:“辛苦你了。”   张超摇摇头:“不辛苦,那我去检查一下他们的设备。”说完就走了。   夏瑶看着走远的张超,转身对宋新词道:“新词,你是门外汉,没接触过这个行业,可能不太懂,你这样就等于按着个人喜好瞎整。”   宋新词抬手抚平夏瑶皱着的眉,道:“他们都没说我什么。”   夏瑶无奈:“那是因为你是股东。”   宋新词笑了笑:“我相信你啊。”   夏瑶摇摇头:“你这是盲目相信,你不怕被我搞砸了。”   宋新词看夏瑶真的压力很大的样子,走到夏瑶身后,捏着夏瑶的肩膀,道:“瑶姐,你有点信心,整个组都听你的,你就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就是了,搞砸了,也没关系,就当练手,就像你说的,大不了拍个有声日记出来,没人看,我看。”   夏瑶苦笑:“你图个什么啊?”   宋新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在夏瑶身后,语气诚恳道:“瑶姐,你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最棒的,你高中投的稿上过全国畅销杂志,散文出现在卷子上,当过阅读理解题,你成绩那么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留在了本地,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有更璀璨的人生,而不是在一个亏损的报社里当一个默默无闻的记者,当然,我不是说记者不好,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才华,不该只是这样,你明明可以成为很耀眼的那一类人。”   夏瑶听到宋新词这番话,忍不住笑了:“你不是喜欢李白么,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所谓轰轰烈烈,所谓平平凡凡,又有多大的差别呢。”   宋新词拍拍夏瑶的肩膀,一副奸计得逞的语气:“就是你这种态度,才能表达出我想要的效果。”   夏瑶:“……”都是套路。   夏瑶摇摇头,算了,既然事已如此,逃避也不是办法,不如扛下来好好做吧。夏瑶给自己比了个加油,朝那边喊道:“钱哥,用无人机拍一个俯瞰这个垃圾中转站的视角,一路到周阿姨住的地方。”   宋新词看夏瑶认真起来,也干劲十足地朝几个同事道:“走走走,出发了,超哥,周阿姨是你发现的,你带路了。”   夏瑶又转过头对宋新词道:“我只能凭感觉。”   宋新词回道:“我相信你的灵魂。”   一行人来到垃圾中转站不远处的废弃公园。公园里荒草丛生,中间有一条踩出来的窄窄的泥巴路,周边有几个半成品花坛,已经裂开了。夏瑶点了几个视角,让其中一个摄像师拍,让其他几个摄像师自由发挥。   夏瑶走在最前面,走到泥巴路尽头时,周阿姨已经站在那等着了。   宋新词朝后面道:“超哥,你监督拍摄,录音师跟上来。”   周翠屏头发花白,半裹着一条纱巾,表面全是脏污,仔细看才能看出原本是蓝色的,穿着一条黑色牛仔裤,卷起两个裤脚,一件花布衣服,一双布鞋,一个烂了个洞露出黑黑的长长的脚趾甲,一个没有后跟,脸黑黑的,皮肤干瘪,两个眼窝深深凹下去,眼神有点怕,身上散发着一股很久没洗澡的臭味。   夏瑶看过张超送来的资料,周阿姨是一名从外地来阳川市的流浪者,在阳川市呆了十年,除了这些和名字,其他什么都不知道。是组里的超哥晚上吃大排档的时候,在路边注意到的,问她愿不愿意讲述自己的故事,周阿姨同意了。   夏瑶朝周翠屏伸出手,道:“周阿姨,你好。”   周翠屏将手在身上擦了擦,却没敢握上来。   夏瑶不在意,指指周翠屏身后的废弃公共厕所,道:“这些年,你一直住这吗?”   周翠屏点点头。   “你想好讲述你的故事了吗?”   周翠屏点点头,眼里有闪着泪光,捂着自己的脸,十分压抑道:“我做错了事,这都是报应。”   宋新词拿过助理手里的一个折叠马扎子,放在周翠屏身后:“阿姨,你坐着慢慢说。”   助理撑起另一个马扎子,递给夏瑶。   两个人坐在厕所去,左右两边都是比她们高的荒草。   周翠屏缓了一会才开口道:“我儿子女儿不认我,村子里的人都讨厌我。”   夏瑶没说话,给周翠屏足够的时间慢慢说。   “我,丢人啊,五十九岁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小十二岁的男人。”周翠屏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敢面对镜头,又重复道:“丢人啊。”   “是因为这个,才来阳川吗?”夏瑶想了想问道。   周翠屏点点头:“全村子里的人都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我自己。”   “那,那个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周翠屏情绪比刚刚激动点:“他骗光了我的积蓄跑了,儿子从家里把我赶了出来,女儿让我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去。”   “所以你没有回去过?”   “我还有什么脸回去。”周翠屏说着小声哭了起来。   “你想回去看看吗?”   过了好一会,周翠屏才重重地点了下头。   “那如果有机会,你回不回去看看?”   周翠屏这才第一次抬头:“可以吗?”   夏瑶点点头:“主要看你。”   周翠屏眼里闪过一点光芒,又叹口气,讲述起自己的一生来:“我十八岁夫家一碗白米饭就把我娶了回去,三年后,丈夫就死了,留下两岁的儿子,跟还在肚子里的女儿,那个年代苦啊,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好容易苦日子熬到头了,却犯了大错,村子里的人说,我在古代是要沉塘的。”   夏瑶想了想,道:“现在是新中国。”   “那又怎么样,我糊涂,我为老不尊,我丢了孩子们的脸。”   夏瑶没说话。   过了一会周翠屏开口,小心翼翼道:“我真的能回去吗?我想我的儿子,女儿,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夏瑶点点头:“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帮你。”   “我就远远的看看,不打扰他们,我不想回去给他们添麻烦,又怕我突然死了。”   “那就远远看看。”夏瑶道。   周翠屏有点犹豫,又有点高兴,起身往厕所里走:“那我收拾收拾。”   宋新词叹了口气:“瑶姐你怎么看?”   “声妓晚景从良,半世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一生清苦俱非,不过,我们也不能凭一面之词下结论。”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啊,纠结一晚上,还是把第三十章 改了,再次道歉,不该这么轻易地把没决定好的情节发上来   对不起 第31章 表白   周翠屏的老家在凝州市,三辆车开了几个小时,在服务站吃的饭,又开了几个小时,下午四点才到周翠屏老家的乡镇。   镇上很冷静,纵横交错的天线将天空割成不同的形状,几只麻雀站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夏瑶举着手持DV记录下这个画面。   宋新词看着周翠屏道:“阿姨,你还记得路吗?”   周翠屏点点头,往一条过道穿过去,过道由几块石板铺成,周围长着滑滑的青苔,旁边有一线水沟,长年的污水,留下一层厚厚的黑垢,过道外是一片庄稼地。   夏瑶蹲下身拍了拍水沟的流水,打算以后剪进去,宋新词怕夏瑶踩到青苔滑倒,将夏瑶扶起来,夏瑶顺势将周翠屏的背影拍下来。   前面是一条土马路,周翠屏回头道:“那时候还没有这条马路。”   “那就走小路吧。”夏瑶走上前,示意摄像跟上,将画面拍下来,对周翠屏道:“再次走上这条路,有什么感受?”   周翠屏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害怕。”   因为修了土马路,小路常年没人走,被荒草掩盖,宋新词皱着眉,生怕窜出来个什么生物。   夏瑶等宋新词跟上自己,牵着宋新词的手:“新词,小心点坡,阴沟这些。”   宋新词点点头,看到前面一根树枝上挂着条蛇,吓得大叫一声。   夏瑶也有点怕,紧了紧拉着宋新词的手。   周翠屏回过头,道:“菜花蛇,没毒的。”   一个男同事上前,朝那条蛇扔了块石头,那蛇哧溜一下游走了。   宋新词看着周围的荒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等再次走上大路时,差点感动哭了。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周翠屏站在山头,指着山下的十几座房子,道:“那就是我家。”   山上有人在放牛,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道:“你们找谁啊?”   周翠屏说的悄悄来看,还是激动地走上去,喊了一声:“四娃,我是你周姨啊。”   那个被称为四娃的中年男子,放下牛绳,走过来扒拉了一下周翠屏的头发,又走开了,朝山下大声喊道:“三哥,你妈回来了。”   周翠屏有点不敢面对,往后一躲。   “要走吗?”夏瑶问道。   周翠屏没说话,看来还是想儿子认她的。   那头牛朝这边走来,这是宋新词第一次见到活的牛,朝夏瑶道:“它不会咬人吧。”   夏瑶往宋新词前面一站:“要咬也是先咬我。”   过一会,另一个中年男子跑上来,穿着拖鞋,两个裤脚挽起来,恨了周翠屏一眼:“你还有脸回来。”   “有话好好说。”宋新词劝道。   那被称为三哥的人,瞪着宋新词:“你们是谁啊?”   张超上前道:“我们是电视台的。”   “电视台你们来干嘛啊。”   夏瑶上前解释道:“我们想把周翠屏老人的故事拍下来。”   “她那点破事儿,有什么好拍的,五十九还学人家耍朋友。”   “老人找个老伴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吧。”摄像钱哥插话道。   那三哥在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道:“但谁像她那样,把儿子女儿的钱,偷了给姘头,就因为这事,我儿子休学了一年。”   周翠屏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抱着她儿子的腿道:“三儿,我也被骗了啊。”   那三哥戳着周翠屏的额头,恶狠狠道:“你脑子装的浆糊啊,他要不是骗子,会假装对你好,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   那个被周翠屏称为四娃的中年人扶起周翠屏,劝道:“周姨,你儿子对你还是很好的,当年把你赶走了,后来还找过你呢,你啊,别再老糊涂了。”   周翠屏抹着眼泪,拉着她儿子不撒手。   那三哥表情还是恨恨的,不过也没将周翠屏甩开。   旁边张超看到这幅情景,对宋新词道:“组长,我看他们也差不多和好了,明天再来采访详情吧,眼看天快黑了,这路不好走啊。”   宋新词也觉得是。   “你们不采访了?”四娃问道。   “明天再来。”宋新词回道。   四娃看自己的牛快走远了,赶紧弯腰捡起牛绳:“住哪啊?乡上可没旅馆。”说着看着周翠屏的儿子道:“三哥,要不一家分两个,让他们凑合一晚上。”   三哥点点头:“行吧,你们怎么说。”   钱哥率先发表意见:“今天就在这住,晚上将视频录好,明天早上就可以回阳川了。”   众人觉得有道理,便商量着给钱。   三哥四娃都拒绝了:“当我们是什么人啊。”   晚上大家都在周翠屏儿子家吃的面条。   吃完后,架好三脚架,摄像机,调好灯光,夏瑶和周翠屏在里屋录制节目。   宋新词站在屋檐下,除了头上一个不太亮的白织灯,稍远的地方,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宋新词打了个寒颤,觉得黑暗里能走出僵尸来。   一个多小时后,夏瑶走了出来,揉揉宋新词的头,道:“久等了。”   最后她俩被安排在四娃家睡。   宋新词在黑暗里翻来覆去,唉声叹气。   夏瑶也睡不着,浑身都痒,左手不太方便,右手就没停下来过,一直挠啊挠。   “瑶姐,你觉得痒吗?”宋新词再次翻身,问道。   夏瑶边挠边回道:“坚持一下,明天早上就回去了。”   宋新词一下坐了起来,觉得浑身不舒服,不能冲凉,不能刷牙,还这么痒。   夏瑶拉拉宋新词的手,她小时候放假在乡下爷爷家里住,就是这样痒过来的:“快睡吧,睡着就好了。”   宋新词抓着头发,烦躁道:“为什么这么痒啊。”   “跳蚤,我帮你挠挠。”说着透过衣服布料帮宋新词轻轻挠着背。   宋新词握住夏瑶的手道:“瑶姐,你左手不方便,右手帮我挠,就只有干痒着,我帮你挠吧。”   夏瑶正想夸宋新词懂事,宋新词躺下,将手伸进了夏瑶的衣服里。   夏瑶:“……”   宋新词侧躺着,一手给自己挠,一手给夏瑶挠。   宋新词的手在夏瑶小腹那里游走,夏瑶面红耳赤,心里只觉得越来越痒。   挠着挠着,宋新词道:“瑶姐,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啊,星期六。”   宋新词挠着夏瑶的肋骨:“明天是五月二十号。”   夏瑶转个身和宋新词面对面:“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情人节。”   夏瑶一拍脑门:“对哈,我还没反应过来。”   宋新词右手转到了夏瑶的后背:“瑶姐,我们认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你谈恋爱。”   夏瑶被宋新词挠得心猿意马,思绪飘飘,随意回道:“缘分没到吧。”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新词靠近了夏瑶一点,彼此呼吸交错在一起,看着夏瑶眼睛道:“我只是在想,谁那么幸运,会被瑶姐喜欢上。”   夏瑶往后退了一点,慌乱地笑了笑:“你还想这么无聊的问题。”   宋新词又靠近了一点:“瑶姐,你今年2月22号满的24岁。”   夏瑶动都不敢动,身体僵硬:“是啊,怎么了?”   宋新词帮夏瑶挠痒的手搭在了夏瑶的bra上:“你就没有一点……什么……需要……”   如果开着灯的话,夏瑶的脸能滴出血来:“没有。”   宋新词的脚碰着夏瑶的脚,解开了一个bra扣:“你知道我说的什么需要吗?”   “不知道。”夏瑶又往后退了一点。   宋新词一下将夏瑶的bra解开:“那你回答的这么快。”   “你知道你在干嘛吗?”   宋新词摸了一圈夏瑶光滑的后背,大拇指挨到一点对朋友来说不该碰到的地方,叹了一口气,道:“瑶姐,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跟你呆在一起,你说我是不是喜欢你啊。”   夏瑶没说话。   宋新词接着道:“我那时候住校是为了你,入股四季新闻是为了你,在这租房子是为了你,你知道吗,你高中的时候成绩那么好,我就想啊,你要是被保送走了,或者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我就跟着你去,这事我还跟我爸说过,我想每天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每天闭上眼,最后一个看到的人也是你,谁欺负你,我就揍谁,我想给你买车、买房、买包包、看到你高兴,我就高兴……”宋新词没说了,因为夏瑶抱住了她。   夏瑶紧紧抱着宋新词,一句一句缓缓道:“新词,你知道什么叫鲸落吗?”   “当鲸鱼在海洋中死去,它的尸体会缓慢沉入海底,这个缓慢的过程就叫鲸落。”   “它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而我,愿意做你的鲸落。”   “我的生命,我的一切,都愿意成为你的养料,成为你的生态系统,成为只为了守护你的存在,你可以从我这得到我能给的一切,只要你说出来,我不介意沉睡,不介意分解,甚至不介意死去,只要你快乐。”   夏瑶说着,小声地抽泣起来。   宋新词拍拍夏瑶的背,小声道:“瑶姐,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发现的。”想了想又道:“瑶姐,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一根牙签在路上走,走着走着看到一只刺猬,于是打招呼道,嗨,公交车,哈哈,好不好笑……”   夏瑶破涕为笑,虽然在她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就听过这个冷笑话了。   宋新词见夏瑶笑了,放下心来,道:“有点老哈,那我还是给你讲故事吧,从前有一个牧民,养了几十只羊……”   夏瑶:某人又要讲小学成语故事了。   夏瑶松开宋新词,眨眨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咽了咽喉咙:“我能亲你一下吗?”   宋新词翻身压在夏瑶身上,坏笑道:“你就光亲一下啊。”   夏瑶眨眨眼睛:“你不痒了。”   宋新词听到这句话,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浑身又痒起来,倒了回去。   夏瑶笑了笑:“我帮你挠。”   “不,我帮你挠。”宋新词道。   “还是我帮你挠吧。”   “不行,我就要帮你挠。”   作者有话要说:   整整一夜,我又找回了灵感,激动的码了一章,对不起啊,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节上的失误了   你们以后早点睡觉啊,长期熬夜不好   熬了一夜的作者睡觉去了   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再次道歉 第32章 歪诗   宋新词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晚霞将天空映成一片橙黄色,打眼一看,可以看到不远处静城府的青瓦。   今天早上她们从周翠屏的老家回阳川市,因为跳骚的缘故,大家都没睡好,于是宋新词决定放一下午假,让大家好好休息,两人到家洗漱一番后,一直从两点多睡到现在。   塌塌米后面是一个飘窗,宋新词拉开窗帘后,坐在飘窗上,靠着身后的墙壁,欣赏了一会夕阳无限好,拿起放在飘窗上的一本书《全国广播电视编辑记者、播音员主持人资格考试大纲》,宋新词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夏瑶,拿起这本书,翻了翻,三十五页的地方打了个折,前面几页在一些重点下,都有夏瑶做的笔记,黑笔画的横线,红笔是自己的理解。   宋新词将书放下,蹑手蹑脚地往床上爬,正打算偷偷亲一下夏瑶的头发,夏瑶翻了个身,半眯着眼睛,半醒不醒的将头埋在枕头里,过了一小会,撑起身子撩了一下头发。   宋新词盘腿坐在床上半搂着夏瑶:“困的话,就再睡一会。”   夏瑶看见宋新词在身边,还有些感概,觉得有点不真实,感觉像做梦一样,伸手捏了捏宋新词的手臂,揉了揉宋新词的头发,真真实实的触感,让幸福如同水一样包围过来,夏瑶没说话,低着头傻笑。   宋新词没有像以往那样开玩笑,按着夏瑶的肩膀,诚恳道:“瑶姐,对不起。”   夏瑶一愣,心一下就提了起来,生怕宋新词说昨天的一切只是个玩笑。   宋新词亲亲夏瑶的头发,抱着夏瑶:“广电总局不让有某些特殊爱好的人上电视,瑶姐,对不起,那个节目我们不能做下去了,对不起,让你这段时间的努力,都白费了。”   夏瑶松了一口气,将头抵在宋新词的肩膀,道:“正好,不用背那些资料了,你知道吗,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背的我头都大了。”   宋新词觉得夏瑶肯定多多少少会有些遗憾,松开夏瑶,穿拖鞋下床,按亮灯道:“瑶姐,快起床,我们去静城府。”   “好。”   宋新词去主卧换衣服的时候。   夏瑶趴在床头,拉开床头柜,拿出一个纸质笔记本,这个笔记本有些年头了,封面不像现在走简约风,是一个蓝天下的埃菲尔铁塔,背景都虚华了,还架了一座吊桥,上面有行渐变色的字:我颠覆了整个世界,只为摆正你的倒影……还是那些年流行过的火星文字体,浓浓的非主流风。   笔记本很干净,也没有卷页的痕迹,看的出来主人很爱护它。夏瑶翻到最后几页,拧开钢笔,小心翼翼又带点窃喜地写道:   2017年5月19日,星期五,天气很好,心情很好,在以往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就像是个想登录月球的宇航员,只因那月光太过迷人,我再也无法欣赏其他风景,我羞耻的、自私的、情不自禁的为她深深着迷,但是遗憾的、无奈的、我天生是个极其容易晕眩的人,我挨不住每分钟24圈的转椅,挨不住前后甩动幅度15米的电动秋千,我没有资格走到驾驶舱的位置,尽管我可以为此付出一切,但是,无可奈何,天生的,我天生惧怕晕眩,那是我第一次认识生命的意义,没有那片月光的话,我想我下半生都是不快乐的,我不信神,不信来生,不能抱着巨大的期待,憧憬我们下辈子还能再遇见,于是我骗自己超脱,那个时候我喜欢上了苏轼,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他的诗词能带给我一点安慰,就像抹在伤口上的麻醉药,我的生活平静起来,并入茫茫人海里,成为那名为大多数的一眼能看到人生终点的单次列车上的一名乘客,直到那片月光再次洒下来,那种心情就像乘着蒲公英飞上蓝天,巨大的喜悦砸得我不知如何是好,肯定不止是中五百万大奖那样。   2017年5月20日,星期六,天气很好,心情很好,我们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夏瑶写到这,宋新词推开了门,吓得夏瑶赶紧将笔记本塞进被子里。   “好哇,瑶姐,你都还没换衣服。”宋新词说着一脸坏笑地走上前,右手从夏瑶的光裸的大腿一路撩起吊带睡裙,摸着夏瑶的后背,舔舔嘴唇道:“既然你没换,那我来帮你。”   夏瑶又羞又囧,拿开宋新词的手,将宋新词往外推,边推边道:“不好意思哈,我马上就换好。”   宋新词挑挑夏瑶的下巴,眨眨眼睛:“又不是没看到,黑色的。”虽然嘴上是这么说,还是退了出去,带上门,拍着门鬼哭狼嚎,尽管她轻轻一推就能推开:   “瑶姐,你这么害羞可怎么办。”   “我们迟早要做一些害羞的事情。”   “瑶姐,我给你一个月适应一下有伴侣的生活,不行,一个月太长了,最多一个礼拜。”   ……   宋新词在外面控诉,夏瑶快速换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番,拿起钢笔在笔记本上添了一行字:新词,我爱你,永远爱你。   将笔记本收好,一开门,迎面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宋新词吊在夏瑶身上,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今天是5月20号,近几年兴起来的情人节,静城府的管理人员也顺应潮流,添了很多应景的装置,到处都是红灯笼,各个商家也挂出了彩灯和一些爱情标语,到处都是手牵着手的情侣。   宋新词牵着夏瑶的手走在长街上,静城府保留了古建筑风格,街上铺的都是青石板,青砖白瓦灯光,古典与现代完美结合,相得益彰,美不胜收。   路过一个小吃店前,宋新词买了两碗红糖糍粑,两人拿着牙签,在街边吃起来。   “瑶姐,你看那边是什么啊,那么多人围着。”宋新词吃完后,将纸盒扔进垃圾桶,问道。   夏瑶也吃完了,拿出纸巾,给宋新词擦擦嘴,再给自己擦擦嘴,道:“不知道。”   宋新词拉起夏瑶的手:“我们去看看。”   那是一个以情人节为主题的诗词会,只要有人写了诗词,就挂起来,里面站着一个老先生,看样子会书法,是执笔的,两边已经挂了几首了,诗也有,词也有,周围一圈人正围着欣赏,品评。不过并没有多少人做出诗来,老先生空闲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宋新词灵感突现,看了夏瑶一眼,一拍桌子道:“老先生,小女子不才,做了一首酱油诗,可以吗?”   老先生和爱可亲地笑笑:“可以啊。”说着放下茶杯,执起毛笔:“小姑娘,你说。”   周围已经有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夏瑶笑了笑,她也好奇她们家一天沉迷于小学成语故事的宋同学,能写出什么来。   宋新词清了清嗓子,看着面前的红灯笼,走了两步,道:“临江仙·5月20日情人节有感。”   周围响起一圈掌声。   宋新词接着道:“遍地鸳鸯成对,一阴一阳来配,莫非月老太偏心,只牵男女线,占尽缠绵泪,姑娘生来不同,芳心暗许青梅,月老偏心也无妨,两个姑娘家,我们自己配。”宋新词说完,拉着夏瑶就跑了。   只留下目瞪口呆老先生,和正准备起哄的一干群众。   宋新词跑了老远还在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搭着夏瑶的肩膀,语气掩不住的高兴:“瑶姐,怎么样,虽然中仄仄平平什么的没有对好,起码还顺口吧。”   夏瑶即觉得羞又觉得好笑,憋着笑道:“如此说来,我也是有福之人,哪天我不想上班了,没准可以靠你的歪诗养活。”   “说到这个…”宋新词认真起来,看着夏瑶道:“瑶姐,你干脆就别上班了,当不了主持人,你再做回记者的话,动不动就要出差,你现在和以往不一样,你现在是有家眷的人,我要是每天一个人睡,多寂寞啊,多空虚啊,我怕冷。”   夏瑶早就想好了,她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每分每秒都是珍贵的,人生短短几十载,她也想陪着宋新词,先辞职,在家里好好把那本书写完,时不时投个稿子赚点花销,以后再做长远打算,夏瑶这么想着,便问道:“你养我啊。”   宋新词点点头,本来想扑过去,碍于周围还有人,便只捏了捏夏瑶的手指:“我养你啊,怎么样,被白富美宠着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啊。”说着挠了挠夏瑶的胳肢窝。   夏瑶怕痒,拦着宋新词,往后退:“你倒是对自己的认识一点都不谦虚。”   宋新词挑挑眉:“瑶姐,你怕痒啊。”眼里放着光,像一只看到小白兔的大尾巴狼,举起爪子朝夏瑶伸过去。   夏瑶往后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诶,姑娘,走路注意点啊。”   夏瑶转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宋新词走上来,吐了吐舌头。   静静地走了会,夏瑶看着身边的宋新词,道:“新词,你想不想去我家里看看?”   “什么时候?”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吧。”   宋新词一听这话,拉着夏瑶就往回走:“那我们还逛什么静城府啊,逛商场啊,咱爸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买点阿胶给咱妈怎么样,给爷爷买盒人参,给奶奶买个镯子。”说着拉了拉夏瑶的手臂,后者笑的像个傻子:“瑶姐,你不要笑了,你给个意见好不好。”   夏瑶收住笑,点点头:“好。”   宋新词拍拍心口:“我觉得我有点慌张。”   “没事,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保住了双更 第33章 宾主尽欢   GLA李叔在用,阿斯顿马丁太略微有点高调,两人一大早去客车站坐的最早一班阳川市到渡河县的客车。   “大概还有十几分钟。”夏瑶坐在靠窗的位置道。   宋新词紧了紧夏瑶的手:“瑶姐,我慌,平时在家,你们都喜欢聊什么啊?我准备准备。”   夏瑶拍拍宋新词的手背:“他们都很好相处的。”   客车进站的时候,夏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门边父母,挥了挥手,宋新词跟着夏瑶的视线,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留着平头的中年男人,车就开进站了。   等客车上的人下的差不多的时候,宋新词才拍了拍脸跟着夏瑶下去。   排队拿行李的时候,夏瑶的父母过来了。   夏瑶点点头:“爸,妈。”说着拉过宋新词介绍道:“这就是新词,我很多年的朋友。”   宋新词略有点拘谨地笑着打招呼道:“伯父伯母好。”   陈秀芳走上前十分自来熟地拉着宋新词的手道:“路上辛苦了,饿了吧,我们饭早就做好了,就等你们了。”   宋新词受宠若惊,赶紧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   夏理看了女儿一眼,问道:“哪个箱子是你的?”   “粉红色那个,大的行李箱。”   夏理弯腰拿出行李箱,道:“我看你瘦了。”说着跟上陈秀芳她们。   夏瑶没接这个话,跟上去,问道:“志强怎么样?”   夏理拖着箱子:“挺好的,前两天还收到过他寄来的快递,数学卷子,考了九十二分。”   夏瑶喔了一声。   “你给我背背家训。”夏理道。   夏瑶就知道她爸会说这个,从小到大不知道背了多少遍,早已烂熟于心,道:“一,见富贵而生谄容者可耻,遇贫穷而作骄态者莫甚,二,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三,志存高远,要荣辱不惊,善行天下,要薪火相传。”   宋新词站在一边嘴角都在抽,伯父一看就不是寻常之辈,留着整齐的平头,浓眉大眼,眉宇间蕴含着几分浩然正气,一件黑白条纹的T恤,三颗扣子扣的规规矩矩,左手腕带着一块银表,看起来特别像干部。   陈秀芳在宋新词耳边小声说道:“小宋,不要介意哈,夏瑶她爸是政治老师,一天神神叨叨的,习惯了就好。”   宋新词赶紧道:“现在很少见到伯父这样重视传统美德的人,怎么会见怪,钦佩还来不及呢。”   陈秀芳早已见怪不怪,只哈哈笑两声,静静当一个早已看透一切的人。   夏理满意地点点头,朝宋新词道:“小宋你好,听夏瑶说你们家是做生意的,不太讲究这些吧。”   宋新词一听这话,心想要给夏理留一个好印象,于是胡诌道:“还是讲究的,我们家家训八个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夏理将行李箱提上台阶,在前面叹口气道:“现在有家训的人家不多了,文化是民族凝聚力和创造力的重要源泉,是维系生存和发展的精神纽带,希望你们年轻人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在注重物质发展的同时,也不要忘了精神建设,只有文化和物质的共同发展,我们才能创造出更加美好幸福的生活。”   宋新词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中老师的课堂上,赶紧道:“伯父说的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夏瑶在后面捂着嘴笑,宋新词瞪了她一眼。   渡河县有十几条街,区域蛮大的,不过基础建设比不上城里,岔路口都没有红绿灯,一辆车开过,卷起层层黄沙。   路过一个小学,陈秀芳指着里面对宋新词道:“呐,这就是夏瑶小时候读书的地方,渡河一小,夏瑶那时候每周能得好几朵小红花,学校发个糕点都要带回来,说留给爷爷吃,红领巾沾上墨水,还拉着我哭了一场,那时候啊……”   夏瑶一脸囧,拉了拉陈秀芳的手:“妈,你说这个干嘛啊,多无聊啊。”   宋新词看了一眼大门墙上的四个字:求是创新,朝夏瑶眨眨眼睛,道:“瑶姐,我以前还不信你是少先队员呢,现在,我为我的肤浅,向你道歉。”   夏瑶撩了撩头发,耳朵有点红,她小时候不仅是少先队员,还是班长,还是升旗手……   这时夏理回头道:“夏瑶还是不错的,没为社会做出什么贡献,但也没给祖国添乱,中规中矩,勉勉强强吧,本来以前想让她当兵。”夏理说到这,看了陈秀芳一眼,下了个结论道:“慈母多败儿。”说完摇摇头转身继续在前面带路。   陈秀芳这时不乐意了,松开宋新词的手,两步追上夏理,道:“有你这么当爸的吗,大冬天带孩子出去冬泳,我的天,那个可怜哟。”   夏理反驳道:“强身健体,能增强心血管功能,你懂什么啊,最后还是被你抱回去了。”   “人家孩子上大学,家里什么都给准备好,手机,电脑等等,担心孩子吃不好,睡不好,你倒好,就交个学费,还美其名曰自强。”   夏理指着夏瑶对陈秀芳道:“你问夏瑶,我怎么跟她说的,我说让她自己试一试能不能行,实在不行的话,再打电话回家要钱,而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瞒着我偷偷给她塞钱,我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那你早上六点把人家拖起来跑步,大人都没几个能做到,她那时候才几岁,要不是她爷爷来说你,夏瑶啊,真是有一个悲惨的童年了。”   “你好意思说,还把她爷爷叫来当说客,现在好了,你看看你女儿那个柔弱的样子,连袋米都搬不起,风稍微大点,能给她吹到天上去。”   ……   老两口在前面边带路边指责对方的教育方式。   宋新词心里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想起自己的童年,又觉得羡慕,她记忆里的妈妈是个十分斯文的人,斯文到有点冷漠,爸爸隔三差五的出差,那时他们家还没买四合院,住的一套公寓式住宅,闲暇时间基本上在练琴,只为了有一点进步,讨妈妈笑一下。   夏瑶拍拍宋新词的头,柔声问道:“想什么呢?”   宋新词挽上夏瑶的手臂,看着前面还在辩论的老两口,道:“瑶姐,我也会像伯父伯母那样对你好的。”   这是我的承诺。   回到家后,陈秀芳热情地招呼宋新词坐下,揭开防蝇罩,道:“简单做了几个菜,小宋,不要见怪哈。”   宋新词看着满桌子的菜,咽了咽口水,朝陈秀芳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阿姨,您真是太客气了,这么多菜,辛苦了。”   夏理在那边开电视调台。   陈秀芳拍拍宋新词的肩膀道:“小宋,你先吃着,我去厨房把汤端上来。”说完,往厨房走了。   夏瑶在卫生间洗了手,拿着湿毛巾过来给宋新词擦手,看着一桌子的菜,感叹道:“哇,这么丰盛。”   宋新词任由夏瑶给她擦手,瞥了夏瑶一眼,道:“怎么,舍不得啊。”   夏瑶笑了笑,收起毛巾解释道:“以前我爸在客厅挂了一首诗,李绅的悯农其二,说是忆苦思甜,一三五吃素,二四六加一盘荤菜,星期天吃的比较好,将爷爷奶奶请来,能有两三个荤菜。”   宋新词听到这,不由得望了正在调台的夏理一眼:“伯父境界真高。”然后拉着夏瑶道:“苦了我瑶姐了,我以后天天给你烧肉吃,一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那我可谢谢你了。”夏瑶说完,走去卫生间里放毛巾。   陈秀芳将鸡汤端上来,朝客厅喊道:“你还不来吃饭。”   夏理放下遥控器走过来,刚好碰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夏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夏瑶道:“志强的信。”   夏瑶抽出信纸,坐到宋新词身边看起来。   宋新词凑过来,看着信道:“瑶姐,志强是谁啊?”   夏瑶边看边回道:“我爸资助的一个学生。”   宋新词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举起来,对夏理道:“伯父大义,这里没有酒,只好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夏理端着自己身前的茶杯站起来,十分谦虚道:“谢谢你了,小宋你多吃点,招呼不周,不要介意,这都是夏瑶她爷爷自己种的菜,没有打药,纯天然绿色食品,城里都买不到。”   夏瑶看完,将信还给夏理。   一顿饭在宾主尽欢中结束。 第34章 无价之宝   夏瑶拍拍宋新词的头道:“新词,到了。”   车上颠簸,宋新词觉得困,也没有真的睡着,处于一个半睡半醒之间,在夏瑶肩膀上蹭了蹭才起身,对夏瑶道:“瑶姐,我回家一趟,跟我爸吃个午饭,你先把行李带回去,我们下去再去公司辞职。”   夏瑶想到了什么,勉强挤出个笑来:“好。”   出了车站,外面停了一排的士,宋新词站在门边,朝夏瑶挥挥手:“那瑶姐,我先走了,你记得吃饭。”   “好。”夏瑶应道,看着宋新词上车,再到的士消失在视线里,才拖着行李箱上了另一辆的士,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担忧,感觉很不安。   昨天中午在夏瑶老家吃过饭后,夏理和陈秀芳都有课,没坐多久就走了,夏瑶本来还想去看看爷爷奶奶,被告知爷爷奶奶前两天报了个小红帽旅游团去南方了,两人看了一下午电视,住了一夜,今天早上坐最早的一般客车到阳川市。临走时,夏瑶将宋新词买的东西,从行李箱里拿出来递给父母,老两口也准备了很多土特产,塞得行李箱满满当当的。   夏瑶回家后,把一些新鲜的菜放进冰箱,将腊肉挂在厨房,再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一些亲密的衣物放在盆里泡着,打算过会手洗,然后开始拖地。   宋新词早上刚上客车的时候,给宋闻韬发了一条短信,约中午饭。   到家的时候,宋闻韬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财经新闻,见宋新词回来了,放下遥控器,损道:“哟,大小姐舍得回来了,搬个家招呼也不打一声。”   宋新词没有像以前那样和她爸互侃,坐到宋闻韬身边,认真道:“爸,我跟你说个事。”   宋闻韬有种强烈的预感,大概能猜出来女儿要说什么,站起身,拍了拍宋新词的肩膀:“坐沙发上干嘛啊,我吃了饭还有事,没时间听你说些有的没的,走,赶紧吃饭去。”   宋新词拉着宋闻韬的手腕,仰头道:“爸爸,我有喜欢的人了。”   宋闻韬撇开宋新词的手,往餐桌走:“陈康?徐浪?”   宋新词站起身看着宋闻韬的背影道:“爸爸,那个人你认识。”   “我们就不能以后再说,先吃饭。”   “夏瑶…”宋新词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喜欢夏瑶。”   宋闻韬停下了脚步。   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一会,宋闻韬先开口,冷冷道:“不行,我不同意,像什么话,两个女孩子,成何体统。”   “我不要体统,我不要像话,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   宋闻韬转身瞪着宋新词,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就像教训犯了大错的下属一样,怒道:“你不要,我要,我说不行就不行,别给我扯什么独立思想,首先你姓宋,你是我的女儿,我绝对不会容忍你干出这种有辱家门的事。”   宋新词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一是因为宋闻韬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凶过,二是因为自己喜欢的人得不到家里人的承认,为夏瑶难过,憋出一个冷笑道:“爸爸,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以为你们家有皇位要继承啊?”   宋闻韬走近两步,一米八的大高个,非常有压迫感,指着宋新词的鼻子:“你再给我说一遍。”   宋新词倔脾气上来了,也不退半步,仰头道:“我就是喜欢夏瑶,我就是要跟她在一起,你敢去找她,你不要后悔。”   宋闻韬气急败坏,抬手扇了宋新词一耳光,声音反而低了下来:“你要不是我女儿,你能威胁我什么。”   宋新词捂着瞬间肿起来的脸,觉得委屈,眼里闪着泪光:“不小心投胎到你们家,那真是对不起了。”宋新词说完,往屋外走。   宋闻韬看着宋新词的背影,吼道:“你要是走出了这间屋子,你就永远也不要回来。”   宋新词头也没回,将包里的附属卡,车钥匙,房间钥匙,各种贵宾卡掏出来,往花坛上一放,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闻韬冷着脸,看着宋新词消失在大门拐角,拿出手机打电话。真是从小好吃好喝给你供着,你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宋新词一个人在路上走了一会,到一家便利店买了瓶水,要了一块冰,敷着脸,将水送给一个流浪汉,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   大中午的,公园没什么人,静悄悄的。宋新词做足了姿态,宋闻韬不接受夏瑶,她就不回去。她知道这样不孝顺,也因为自己是宋闻韬的女儿,才敢这么放狠话,为什么,因为骨肉血亲,不是说放就能放的,不管那个人多么不合你的心意,父女始终是父女,她不可能放弃夏瑶,她如果和夏瑶分手,彼此就会是对方的一个伤口,即使碰一下就痛彻心扉,下半生也极大可能不会再相见,相爱而不能相守,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而宋闻韬不同,爸爸始终是爸爸,这辈子都是父女,不会说不见就不见的,只好先不孝顺了。她不想成为一个让父母觉得自己肯定是上辈子欠了孩子债的子女,但是,没有办法。   宋新词捂着脸,小声道:“爸爸,对不起。”   夏瑶将衣服晾好,盘腿坐在垫子上,看电视,调了几圈的台,都没有想看的,于是关了电视。进侧卧,写书稿,写一张,扔一张,不一会铁丝网垃圾篓里装满了揉成一团的废稿。夏瑶坐在椅子上揉揉眉心,觉得莫名烦躁。客厅桌子上那桶泡面,都凉了,夏瑶也没出去吃。   又扔了一张废稿,夏瑶收到一条短信,滑开手机,就愣住了。是一条辞退短信,四季新闻辞退了她,没说理由,只是告知了违约金会连同夏瑶上个月加这个月二十天的工资在月底的时候一起打到她的卡上。   夏瑶心里咯噔一下,拿着手机的手抖了抖,想给宋新词打一个电话,又忍住了。跑到客厅,坐回垫子上,看着墙上的原木挂钟,时间每过一分,她的心就紧一分。   下午三点二十八分五十七秒,门那边传来拧钥匙的声音。   夏瑶松了一口气,一颗晃晃荡荡的心终于落回地面,夏瑶起身走到门边,在宋新词进来的时候,给了宋新词一个大大的拥抱。   宋新词拍拍夏瑶的背,柔声道:“瑶姐,你怎么了?”   夏瑶摇摇头:“没事。”说着松开宋新词,看着宋新词的脸,皱起了眉:“新词,你的脸怎么了?”   “不小心撞桌子上了。”宋新词躲开夏瑶的目光,往客厅走去,看见桌子上的泡面,气道:“瑶姐,我不在,你就吃泡面。”说着拔掉叉子,看见泡好的泡面动都没动:“哈,泡面你都没吃。”说着从包里拿出手机,低着头道:“叫个外卖吧,不好意思啊,瑶姐,我暂时不会做饭,给我一段时间,等我学会了,再做给你吃。”   夏瑶走上前,伸手挡着宋新词的手机界面:“新词,你和伯父是不是闹什么不愉快了。”   宋新词拿开夏瑶的手:“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对我宠得很。”   夏瑶按着宋新词的肩膀,逼迫宋新词和自己对视:“是因为我吗?”   宋新词后退一步:“真的不是。”   夏瑶将嘴抿成一条线,眼睛直视,像是在看宋新词,又像在看别的什么东西,眉头紧锁,没再问话。   宋新词看到夏瑶这个表情,有点慌,上前一把紧紧抱着夏瑶,道:“瑶姐,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分开,我爸暂时不接受,也没有关系,我们是成年人,对不对,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应该有担当,而不是因为一点阻碍,就知难而退了,你要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和我分手,夏瑶,我恨你一辈子。”   夏瑶没说话,紧咬牙关,眼睛红红的。   宋新词松开夏瑶,继续说道:“我爸思想比较传统,一时不能接受,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要很相爱,我们要做给我爸看,瑶姐你想想,打算我们活到七十岁,还有四十几年,这四十几年里,肯定会遇到很多事情,也许我们争吵,会有分歧,也许会被几十年如一日的平淡生活磨光了热情,我们不能领结婚证,也得不到社会大多数人的认可,外界压力又大,我爸不放心是做父母的人之常情啊,他怕我们走不到最后,你千万不要怪我爸。”说着说着又抱住了夏瑶,带着哭腔道:“但是瑶姐,你也不要因为这样而害怕,我不会跟你吵架,我什么都让着你,什么都听你的,所以我们不会有分歧,你也不要怕平淡,我会好好计划我们的生活的,每一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瑶姐,只要你也坚定地跟我站在一起,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夏瑶将宋新词拉开,又哭又笑,摸着宋新词有点肿胀的脸,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嗯,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疼不疼啊,我拿点冰给你敷一下。”   宋新词搂着夏瑶的脖子:“敷冰没有用,你抱着我就不疼了。”   夏瑶揉揉宋新词的头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宋新词将头搁在夏瑶的下巴上,点点头。   “战国时期,魏国一农夫锄草时,发现一块玉石,拿回家请……”   没等夏瑶说完,宋新词抗议道:“无价之宝,你不能学我讲小学成语故事,只能我讲给你听。”   夏瑶笑着点点头,道:“好,我就只讲这一个。”顿了一下,夏瑶低声认真道:   “新词,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就是我的无价之宝。” 第35章 小广告   “那么究竟黄队跟红队谁能取得第一场比赛的胜利呢,请不要走开,广告之后更精彩。”   “本栏目是由全天候给你快乐的阳川正今旅游文化度假村独家冠名播出,正今旅游文化度假村,让你找回年轻的自己……”   夏瑶看到这,拿起遥控器按了静音,转头朝宋新词抱歉的笑笑:“有点烦哈,一到精彩的时候,就是广告,不过电视台也要赚钱嘛,想吃点什么东西吗,你下午叫了那么多披萨,还剩好几块,我去帮你热一下,嗯,想吃培根的,还是水果的?”说着就要站起来。   宋新词咬咬大拇指,将夏瑶拉回垫子上,认真道:“瑶姐,我想去上班。”   夏瑶作思考状,道:“你从来没有上过班,肯定一时适应不了,我前几天有几篇存稿,投给杂志社了,而且我还写了本书,写了小半年了,快完结了。”说着握住宋新词的手:“有关钱的事,你不要担心。”   宋新词另一只手搭上夏瑶的手,诚恳道:“瑶姐,你看啊,我长这么大,全是花的家里的钱,没有为社会创造过一丝一毫的价值,趁这个机会,我也想看看自己行不行。”   夏瑶见宋新词这么认真,自己也有想法再找一份工作,那时候的话,宋新词一个人在家,难免觉得无聊,便也不再反对,道:“你大学修的是国际经济与贸易,你打算找这方面的工作吗?”   宋新词噗地一声笑出来:“我倒是想找对口的,不过老实说我能进阳川大学,还能顺利毕业,和老宋有很大的关系,正今集团给阳川大学捐了一笔助学基金,我专业课本来就不硬,何况毕业这么久,早就忘的差不多了,WTO基本原则,我就记得有个非歧视性原则,和公平贸易原则,其它的都忘了。”   老杨曾经做过某个大型跨国集团决策人的经济专访,那时候夏瑶刚进四季新闻,被分给了老杨,老杨考她,让她拟一份采访提纲,新人都比较勤恳,为了搜集整理资料,夏瑶熬了几宿,恶补了许多有关国际贸易的知识,虽然最后老杨用的plan b ……不过,她能说她知道的都比宋新词多吗,夏瑶点点头:“那你打算应聘什么?”   宋新词撩撩头发,冲夏抛了一个得意的眼神:“我的偶像琳达·伊万戈琳斯塔,我决定了,去应聘模特。”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偶像了。”   “就在上一秒,我看着你微卷的发尾,思绪在那一个瞬间,漫过了太平洋,脑海里闪过琳达·伊万戈琳斯塔那张迷人的脸,我想,大概是我小时候不经意在哪里瞧见过她一眼罢,也许是学校小卖部里的黑白电视机,也许是长街尽头墙壁上的海报,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不过,那都不重要了,现在,这一秒,我确定,她就是我的偶像……”   夏瑶扶额,在心里念道:新词,你确定你见过黑白电视机,而且,这种调调,这种遣词造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偶像是王家卫,还是点点头,道:“嗯,有眼光,有追求。”   这时,宋新词的手机响了,进来一条短信,宋新词默默看了短信内容,半眯着眼睛。   夏瑶见宋新词突然变了脸色,担忧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那条短信是介绍这套房子给她们的中介发来的,内容是:宋小姐,您好,关于前几天承租给您和您朋友的房子,抱歉不能继续履约了,房东一家打算长居海外,将房子卖给了别人,我也是才收到消息,真的很抱歉,房子最迟三天内,要收回,您交的房租跟违约金,我司会在你们正式搬出去后的七个工作日内退还至您的账户,给你们添麻烦了,由于我们工作上的失误,阳川租房再次诚挚向您跟您朋友道歉。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捣的鬼,懒得走诉讼,宋新词抱着夏瑶道:“没事,只是我们要换个地方住了,哎呀,以后瑶姐跟着我要吃苦了。”   夏瑶如此聪明,一下就想通了,回抱着宋新词:“地生连理枝,水出并头莲,没事,我们有情饮水饱。”   ……   第二天,天气灰蒙蒙的,下着些小雨,连着下了几个小时,也没有要停的样子。   宋新词跟夏瑶上午跑了几家中介,对方知道她们身份后就统一改口了,各种拖沓,打太极。在网上看了几套私人房源,太贵,不符合她们现在的经济,便宜的,离城区又太远,不好找工作,合租吧,又不方便。   夏瑶右手举着一把黑色的大雨伞,宋新词挽着她的手,雨势不大,滴答滴答打在伞上,声音又小又密集,顺着伞骨一滴一滴往下滴,没有要聚成线的趋势,吹着点风,凉凉爽爽的。   夏瑶左手拿着一个汉堡,微微弯头咬了一口。宋新词右手拿着一个汉堡,左手拿着一杯大可,跟着夏瑶同步咬了一口汉堡,喝了口可乐,将吸管递到夏瑶面前,夏瑶低头喝了一口。   这就是她们的午饭了。   吃完饭后,两人手挽着手,跟着手机导航往下一个中介公司走,雨天的空气格外的清新,雨水冲刷过两旁的银杏,嫩绿的叶子,十分的朝气蓬勃。   宋新词其实不报什么希望了,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搬到三环外去。   夏瑶看着宋新词恹恹的表情,道:“正今集团的确是体量非常庞大的公司,但也很难做到只手遮天吧,国内几个巨头,彼此间不也是经常挖墙脚吗,这么多公司,伯父不可能都影响到的。”   宋新词叹口气,道:“瑶姐,其实我爸只需要吩咐手下动动手脚就行了,根本不需要亲自跟什么某集团,某公司的高层打招呼,因为这对于那些大人物来说,根本就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只要钱到位了,让属下买通一两个某公司阳川市分区的高管就行了,就拿阳川租房来说,它是阳川市最大的中介公司,买通他们的经理就行了,在内部口头上打个招呼,也不发什么文件,他们可以说房子租出去了,你也没办法到消费者协会告它,我们也不能一个房源一个房源的去收集证据,一没有具体的房源信息,二我们也没那么多时间,其实,也许都不需要买通,真的不是我夸我爸,他们领导平时想见我爸一面都难,更何况这么好的送上门的拍马屁的机会。”宋新词说道这,顿了一下,接着道:“其实还有一种方法,我们去别的大城市发展,老宋毕竟在阳川扎根多年,有点影响力我觉得挺正常的,但现在毕竟不是封建社会,他管不了那么宽,不过,这个还是不考虑了,父母在,不远游,我们还要时不时回渡河县看看,老宋一个人在阳川,也蛮可怜的。”   夏瑶点点头,道:“好,我们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私人房源。”   不远处,蓝色的户外遮雨棚下,有一个水果摊,一个大玻璃瓶里装了大半瓶水,泡着几块用小木棍穿好的一长块一长块的菠萝。   “距离我们上一顿饭,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可以吃点水果,想吃一块吗?”夏瑶提议道。   宋新词点点头:“可以,我们一人一块。”   来到水果摊前,夏瑶朝摊主问道:“要两块菠萝,多少钱?”   “两块钱一块,你们运气好,刚刚切的,正宗泰国普吉岛进口菠萝,保管甜的你满意。”   夏瑶笑了笑,算是回应。   还进口菠萝,喝醉了我墙都不服,就服你,宋新词在心里吐槽道,看向一边,这一看,就看到墙上贴着的一个租房小广告,太细的字看不清,宋新词不自觉地走出雨伞,往小广告走去,雨淋在身上了也没发觉。   夏瑶赶紧举着伞跟上去。   “诶,你们的菠萝,还要不要啊。”水果摊老板在后面喊道。   “不好意思,等一下,我们回来拿。”夏瑶转头道歉,又回头两步追上宋新词。   白纸黑字的小广告上写着:附近民房出租,独栋小院子,让您在喧闹的城市中感受乡野的宁静,交通方便,价格实惠,有Wi-Fi,非中介,联系电话:123xxxxxxxx,非诚勿扰!(老太太要去外省带孙子,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谁水骂谁)   宋新词拿出手机对着小广告拍了个照,笑道:“果然天无绝人之路,这不,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夏瑶在一旁点评道:“虽说如此,但贴小广告始终是不对的。”   两人准备过会去看房,转身往水果摊走。 第36章 听谁的   从出租车后备箱提出最后两个行李箱,宋新词累的差点瘫倒在地上。   中午她们去看了房,签了合同,下午搬了整整五趟,才将行李搬完。   拉着行李箱往新家走,一辆小汽车疾驰而过,溅起雨后沉积的污水,一个躲闪不及,飙了两人一身斑斑点点的泥污。   夏瑶皱着眉。   宋新词一句‘赶着去投胎啊’卡在喉咙里,因为夏瑶在身边的缘故,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等她们到那个‘独栋小院子’的时候,天差不多快要黑了。   那广告说的没错,虽然是砖瓦房,看起来也稍显破旧,不过确实是独栋小院子,你要是用艺术的眼光来看,也别显一番幽静。   小院子有两间房,一厨一卫,正对着门进去是大厅,大厅左边墙开一个门,里面就是卧室了,小院子里,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卫生间。没有接天然气,厨房炊具只能用电,没有热水,烧水洗澡,不过,让人欣慰的是,好歹有马桶。   因为门有点矮,两人进卧室还要弯腰,卧室门边吊着一根线,控制灯泡开关,夏瑶拉开灯,宋新词后退两步,望着几乎只要你伸手,就能够到的,而且瓦数也不是很大的白织灯,有一种穿越到电视里七八十年代的错觉。   地上的白色瓷砖,灰扑扑的,有几块还碎了一角,露出了水泥。家具屈指可数,靠墙的地方,摆着一个大木板床,挂着一条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的蚊帐,正面贴着一张两个大眼睛婴儿的海报,上面写着四个字:龙凤呈祥。   她们前四趟搬的行李都堆在床上,因为地上实在太脏了。   两人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清洁用具,回来换好衣服准备大干一场。   戴上口罩,戴上塑胶手套,换好居家服,居家短裤,穿着新买的雨鞋,梳着丸子头,做大扫除。   先用扫帚扫一遍,再用拖把拖一遍,再用一根塑胶软管接着厨房的自来水水龙头,拧开水,冲起来,很快整个屋子都打湿了,水汪汪的,往外流去,最后从高往低汇成一团从格子状的开口流向下水道。   宋新词揭下那张龙凤呈祥的海报,扯下蚊帐,擦了几遍床跟几条木凳子,和大厅里的桌子。   夏瑶拿着一桶洁厕灵,刷了一个小时马桶。   最后,站在还没干透的木凳子边,宋新词拉下口罩,举着一块抹布说道:“这个小院子好好整理一下还是不错的,改天买几盆盆栽放在院子里,种点花什么的,再添置些家具,贴上墙纸,就是我们的家了。”   “辛苦了。”夏瑶看着宋新词道。   随后几天,她们都在改造房子,添置了些实惠经济的家具,整的差不多后,干净整洁,有格调的都可以直接当民宿了。   ……   清晨的天光透过粉色窗帘打进来,宋新词翻了个身,轻轻吻了一下夏瑶的眉毛。   夏瑶动动眼睫毛,眨眨眼睛,醒了过来。   “早啊。”宋新词撑起身子笑着打招呼。   夏瑶抬手摸摸宋新词的脸:“准备好了吗?”   她们住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下面就该到找工作了。   宋新词低头用鼻子蹭着夏瑶的鼻子,嘴与嘴距离不到一厘米:“我这么标准的身材,还需要准备吗。”说完,来了一个十分缠绵的长吻。   吃过早饭后,两人在公交车站前分别,一个去某模特公司应聘,一个去阳川日报应聘。   ……   傍晚的时候,夏瑶趴在江边的栏杆上,望着天边的云彩,突然想起了小学时候的一篇课文《火烧云》:天上的云从西边一直烧到东边,红彤彤的,好像是天空着了火。   她其实早该想到的,连阳川租房都不办理她们的业务,更何况是去阳川日报应聘,夏瑶的履历没有任何问题,工作以来几乎没犯过错,除去经验不说,在夏瑶表示待遇和新人一样就好,愿意一切从头开始,对方的面试官依然pass掉了她,即使从客观角度来说,她觉得她比其他几个前去应聘的人,都更加适合那个岗位。   当隐约可以看见点点星光的时候,夏瑶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叫附近的网约车。夏瑶等着的时候,想着节约一点的话,积蓄还可以用蛮长的一段时间,那时候,书应该完成了吧,这么想了后,夏瑶不再烦心找工作的问题,而是在脑海里遣词造句,思考着劝宋新词也不要去上班。   宋新词在公园里游荡,那家模特公司,本来已经录取她了,在回来的公交车上,突然又发短信来说以前离职的模特回来了,很抱歉耽误了她的时间。   宋新词不想回去,怕夏瑶失望。在公园的石子路上走了一圈又一圈。   公园那边的广场上,有一群大爷大妈们在跳广场舞。   伴随着夜色降临,霓虹灯开始闪烁,宋新词在听了第三遍最炫民族风后,起身,慢慢往回晃。   宋新词到家的时候,正看到夏瑶坐在小院子里发呆。   夏瑶看宋新词回来了,笑了笑,摇摇手里的大蒲扇,指了指旁边小桌子上切好的西瓜,道:“才划开不久,挺甜的,吃点。”   宋新词坐在一个小凳子上,默默地拿起一块西瓜,谁也没提找工作的事。   在吃了三块西瓜后,撑的不行后,宋新词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看着椅子上的夏瑶道:“瑶姐,我想到个主意。”   夏瑶晃着躺椅,觉得自己像个老年人:“什么主意?”   宋新词将小凳子搬到夏瑶身边,将头趴在夏瑶的腿上,道:“买把吉他,在广场外面弹唱,流浪歌手,你觉得怎么样?”   夏瑶一手搭在宋新词的头上,一手摇着扇子:“新词,其实你想想,我们也不是特别缺钱,上个房子的房租过几天会退回来,我还有一点工资没发,加上那几篇稿费,也有十几万,我知道你可能一时不太适应这种节俭的生活,等我把书写完,就好一点了,这本书是跟出版社签过合同,你不要担心没办法出版,到时候拿到稿费,我们再想想做个什么小生意,优哉游哉,不知老之将至,岂不是很美。”   宋新词起身,拍了拍夏瑶的大腿:“瑶姐,你有点朝气好不好,这么年轻,就想着过老年人的生活了。”   夏瑶眨眨眼睛:“还不是因为爱你。”   “有多爱啊。”宋新词说着,一脸坏笑的将夏瑶的双腿抱起来搭在自己身上,慢慢往上摸。   夏瑶耳尖红红的,握住宋新词的手,提醒道:“新词,这里是院子,万一给过路的人看到,那多不好。”   宋新词挑挑眉:“那有什么不好的,院子是我的院子,人是我的人,又没偷又没抢。”   夏瑶看了宋新词一眼,脸红道:“还是进屋吧。”   宋新词憋着一脸坏笑,装不懂道:“进屋干嘛啊?”   夏瑶头一偏:“不干嘛,睡觉。”   “睡觉也有很多种意思。”   “字面意思。”   宋新词站起身,将夏瑶从椅子上拉起来,推着夏瑶往屋里走:“好,我看看我理解的意思,和你表达的意思一不一样。”   夏瑶偏头看着宋新词:“新词,你刚刚说要当什么流浪歌手,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宋新词说着拍拍夏瑶的腿:“别看我,看路,小心不要撞到门栏。”   夏瑶还是看着宋新词,认真道:“要是我不让你去,你听不听我的。”   “我是我们家的主心骨,我们家的顶梁柱,顶梁柱已经想好了,明天上午就去买吉他。”宋新词说着抬起夏瑶的一条腿,迈过门栏。   夏瑶看着宋新词的后脑勺,道:“新词,你不是说你以后都听我的吗。”   宋新词起身推着夏瑶进卧室,拉开灯光,道:“那也要分什么事。”   “你说的都听我的,都,表示全部包括在内。”   宋新词停下动作,看着夏瑶的眼睛,说:“那好,都听你的,你说睡不睡觉。”   夏瑶又羞又囧,声音柔柔的:“你想睡还是不睡?”   “看你。”   宋新词看夏瑶脸憋的通红,也没憋出一个字来,揽过夏瑶的腰,在夏瑶耳边轻轻呵气道:“看,还是得听我的吧。”   夏瑶一手回抱着宋新词,一手捧着宋新词的后脑勺,声音小小的:“听你的……”   两人抱得紧紧的,宋新词轻轻咬了咬夏瑶的耳朵,真挚又热烈的一路从耳朵吻到脖子……   夏瑶呼吸急促起来,自然而然地抬起右手撩开宋新词衣服,细腻地掌纹游走在宋新词光滑的后背,左手翘着小拇指,穿过宋新词的长发……   两人紧紧相拥,抱着跌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第37章 手提箱   阳光将街道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早上生意不多,老板十点多才慢悠悠地散步似的往琴行里走,转过一个拐角,远远看到自己的铺子外面的香樟树下,站着两个身材亭亭玉立的姑娘,有说有笑,十分的赏心悦目,老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慢慢走到店前,掏出钥匙,拉开卷帘门。   两人听到动静,手挽着手往琴行里走。   原来是买琴的,老板有点高兴,热情地地招呼道:“两位美女,随便看看。”   宋新词打量了一下墙上挂着的几把吉他,指着其中一把对老板道:“老板,我看看那把复古色的D桶缺角单板吉他。”   “喔,那把啊,云杉玫瑰木的。”老板说着,搬张凳子,踩在上面,将吉他取下来,递给宋新词。   “调过音吗?”   老板点点头,笑道:“调过的,你弹一下听听。”   宋新词点点头,抱着吉他坐在另一张凳子上,调整好姿势,弹了几个和弦(A53231323 D43231323 E63231323),宋新词朝老板点点头:“音质不错。”又接着试了一下5品,7品的泛音,延音挺长的,仔细看了看品丝打磨均匀圆滑,琴体内部没有木刺,她现在的经济情况,也不追求Gibson之类的吉他了,觉得合适差不多就行,朝老板问道:“多少钱啊?”   “一千七百九十九。”老板笑着接了两杯水递给她们,道:“这吉他很好的,我这就剩这一把了。”   夏瑶看宋新词觉得挺满意,便道:“那就这把吧。”   “再要个乐谱架,加一本乐谱。”   ……   下午六点多,天不是很热的时候,宋新词背着吉他,夏瑶抱着乐谱架,往商场走,回头率百分之九十以上。   虽说这也没什么,凭劳所得,夏瑶还是担心宋新词拉不下脸,毕竟宋新词从来没有上过班,再次问道:“新词,你确定你要去弹吉他。”   宋新词从包里掏出一个口罩,给夏瑶戴上,道:“我确定,不然买吉他干嘛。”   商场外面的空地上,有三三两两不断往来的行人,一到红绿灯,能过来几十个。   夏瑶看着周围瞟过来的眼光,拉拉宋新词的衣摆,劝道:“还是回去吧。”   宋新词将夏瑶手里的乐谱架拿过来放好,将书翻开,挑了一首乐谱,放上去,再将吉他取下来挂在身前,最后把吉他包摊开放在前面的地上,朝夏瑶眨眨眼睛:“瑶姐,你要好好听喔,我每首歌其实都是弹给你听的。”   还没开始唱,已经有人围观了,还有人拍照,夏瑶很想去阻止,宋新词朝她摇了摇头。   宋新词左手按在C和弦上,右手依次扫着:五弦-三弦-一弦-二弦-三弦,然后左手换到D7和弦,右手扫着:四弦-三弦……起了个前奏。   清脆的吉他音缓缓荡开,夕阳的余晖照在宋新词的背上,一点淡淡的金黄打过侧脸,晚风扫过长发,宋新词眼带笑意地看着夏瑶,开口唱道:“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   一个小孩子带头往吉他包里扔了五块钱,宋新词弯腰摸了摸他的头。   夏瑶的心静下来,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宋新词的侧脸,在夕阳下,宋新词美好的像个天使。   晚上九点多,收好东西,宋新词点清几个小时的收获,高兴地朝夏瑶道:“瑶姐,三个多小时,有一百八十九块六毛钱。”   夏瑶拧开矿泉水瓶盖,将矿泉水递给宋新词道:“不要说话了,多喝点水。”   “新词。”不远处有人叫了一声。   宋新词听见声音,转头,有点惊讶、有点惊喜,喊道:“爸爸。”   宋闻韬将车停在路边,招招手:“上车。”   宋新词看了宋闻韬一眼,没动。   “夏小姐,一起上来。”宋闻韬接着道。   宋新词几乎是狂喜地看着夏瑶,有种想将夏瑶抱起来转圈圈的冲动,拉着夏瑶的手,道:“走。”然后贴在夏瑶耳边小声说道:“我爸肯定是承认你了。”   夏瑶也很高兴,即使平时性格比较淡然,这时也掩不住笑意。   将东西放在后备箱。   宋新词拉着夏瑶坐进了后排。   “想吃点烧烤吗?”宋闻韬在前面问道。   宋新词眼神询问夏瑶的意思,见夏瑶点了点头,便对宋闻韬道:“好。”   四十几分钟后,三人坐在一个烧烤大排档外面的凳子上,身前的桌子摆了几瓶花生奶和一盘五香瓜子。   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宋新词有着当中间人的觉悟,率先打破沉默道:“爸爸,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边说边嗑瓜子。   “那倒不是。“宋新词说完。   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烧烤上来后,宋闻韬主动将一串烤鸡翅,递给夏瑶,道:“我以前常听新词说,夏小姐你的成绩很好。”   夏瑶接过烧烤,点点头道谢:“谢谢伯父,也算不上是特别好。”   宋新词看到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和睦相处,十分的高兴,吃了一片土豆后,对宋闻韬道:“你不要听她谦虚,瑶姐模拟考试,就没跌出过前三,大学的时候,平时除了要兼职,还学了第二外语。”   一顿烧烤,在闲话家常中结束。   宋闻韬吃了最后一串韭菜,对宋新词道:“愣着干嘛啊,去买单。”   宋新词怕宋闻韬和夏瑶单独相处,老板又在烧烤架那边忙活着,不好喊过来,便拍拍夏瑶的肩膀道:“瑶姐,我没带钱,你去买单。”   刚刚弹吉他收获的钱还在宋新词那里,夏瑶当然明白宋新词的意思,不过宋闻韬明显有话要跟她讲,她也不好逃避,便没有动。   宋闻韬瞪了宋新词一眼:“放心去吧。”   宋新词无奈捏了捏夏瑶的手,才无奈走开。   宋新词走后,宋闻韬举起花生奶,道:“夏小姐,前段时间,是我不好,新词跟你在一起,我很放心,新词她很喜欢你,你不要辜负她。”   夏瑶诚惶诚恐地举起花生奶跟宋闻韬碰了一下杯,笑了笑,道:“伯父你放心,我保证,会一直对新词好的。”   宋新词结完账,跑回桌边,一脸狐疑地看着两个人喝花生奶,她结个账用了不到一分钟,这到底是没说呢,还是已经说完了。   分开的时候,宋闻韬从副驾驶拿出一个黑色的手提密码箱,递给宋新词。   “里面是什么啊?”宋新词接过来,好奇地问道。   宋闻韬点了根烟,拍拍密码箱,道:“回去再看,密码是你的生日,爸爸还有点事,就不送你们了,我看着你们走。”   宋新词拿掉宋闻韬手里的烟,数落道:“老宋,以后少抽点烟,一把年纪了,还折腾。”   宋闻韬笑着点头,连说了三声好。   这还是,今晚第一次见到宋闻韬笑。   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朝宋闻韬挥挥手。   “爸爸再见。”   “伯父再见。”   ……   回家后,宋新词一拍脑门:“糟了,吉他忘在我爸车上了。”   夏瑶捏了捏宋新词的肩膀,道:“看,这就是天意,以后不要去唱歌了,你嗓子都有点哑了。”说着往卧室走,“我记得我好像有盒薄荷味的含片,我去找找。”   宋新词将手提密码箱放在桌子上,调着自己的生日,心里想着,难道是宋家的传家之宝?啪地一声,密码箱开了,宋新词打开密码箱就愣住了。   里面满满的,全是钞票。   过了一会,夏瑶找到了含片,倒了一粒在手上,打算拿出来给宋新词吃,这个含片味重,一粒就够冲了,不过吃了之后,嗓子很舒服,清清凉凉的。   走到客厅,夏瑶看着宋新词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宋新词将箱子推着换个方向,朝向夏瑶那边。   夏瑶惊的手里的含片差点掉地上。   “我爸这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疼你吧……” 第38章 大结局   夏瑶是被狂风吹着窗户吱呀作响的声音吵醒的,轻轻将宋新词搭在她腰上的手拿开,蹑手蹑脚下了床,穿上拖鞋,拉开窗帘,将窗户关紧,又将窗帘拉上。   拿起手机一看,居然十点多了,夏瑶忍不住笑了笑,她以前很少睡懒觉,现在跟宋新词一起睡,动不动就睡过头。   夏瑶滑开手机,想看一下新闻,发现有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是阳川手机报,习惯性地点开看看,这一看,就愣住。   [据可靠消息报道,今日正今集团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宋闻韬因涉嫌单位行贿,□□交易被警方传唤,据传,此次事件是由前几日凝州市落马的前国土资源局局长王强案件牵扯出来的,巡视组称已掌握王强收受宋闻韬巨额贿赂,不顾群众利益将凝州市正今广场的地皮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给正今集团的确凿证据,如若属实的话,宋闻韬不仅要面临巨额罚款,很可能还将面临牢狱之灾……更多资讯,请关注阳川日报官方网站http://www.yangchan…]   夏瑶抿着嘴,一切都一目了然,宋闻韬知道自己会出事,所以才留了一笔现金给女儿。   屋外狂风大作,刮倒了一盆架子上的盆栽,哐当一声,将宋新词吵醒了。   夏瑶拉起窗帘一角,看了一眼窗外,似乎要下雨。放下窗帘,夏瑶端了一张矮凳子,坐到窗边,将宋新词将醒不醒,迷迷糊糊的可爱模样尽收眼底。   夏瑶揉揉宋新词刚醒还有点凌乱的头发,在宋新词坐起来笑着叫了一声瑶姐时,将宋新词抱过来,柔声道:   “新词,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虽然不如意事常八.九,但我一直会是你的可与言者。”   “人活在世上难免会经历一些挫折,不要怕,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宋新词的笑挂在脸上,推开夏瑶,试探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瑶一手握着宋新词的手,一手将手机递给宋新词。   倾盆大雨,瓢泼而至,砸得青瓦啪啪作响。   两个男人穿着黑色雨衣拿着木棍,走进这间原本简陋近几日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幸福的小院子。一道闪电,劈过昏暗的天空,两个男人一个脸上有疤,一个脸上没疤,相同的是,他们都没有小拇指。   光的传播速度是3.8亿米每秒,音速是每秒340米,随着比闪电后到的轰隆惊雷,两个壮汉一脚揣开了本来就不结实的木门。   而这时,夏瑶正在温柔地擦点宋新词的眼泪。   两个壮汉冲进来就挥着棍子打人,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夏瑶下意识地扑到宋新词身上,将宋新词牢牢圈在怀里。随着几棍子敲下来,再到那两个壮汉离去,宋新词只来得及听到两个声音。   一是一棍子敲在夏瑶后背的闷响。   二是一棍子敲在夏瑶头上的声音。   夏瑶已经昏了过去,宋新词抱着夏瑶满是血的脑袋,眼泪就像断了线一样滚落,好几次拿起手机,都哆嗦的掉了下去,越急越慌,越慌越急,她们才搬来没几天,还不记得这里的地址。   宋新词下床,边拨120,边找租房合同,急得把自己杀了的心都有。   ……   阳川市中心医院某间手术室外,宋新词坐在蓝色长椅上,几个小时下来,静的像是座雕塑,眼睛红肿的就像是被蜜蜂叮过,她已经哭不出来。手上、脸上、衣服上都是夏瑶的血,已经差不多快干了,白色的丝绸开口睡衣染上大面积的深红。   宋新词满脑子只有两个念头。   一求着老天爷,愿意用自己今生所有的好运气换夏瑶没事。   二如果夏瑶出了什么事的话,她也不活了。   夏瑶的父母赶来,是一个多小时以后。   看见他们风尘仆仆的身影,宋新词眼里一瞬间又盈满了泪。   这时,手术室门开了,一个穿着手术服,披着白大褂的医生走来,推了推眼镜,问道:“你们谁是夏瑶的家属?”   宋新词冲到前面拉着医生的白大褂,急道:“我是,我是。”因为哭的太久的原因,宋新词的嗓子哑的厉害,听起来和小孩子撒娇的声音差不多大,宋新词怕医生听不清,又大声地吼了两声,听起来依然不是很大声,只是这次太过用力,急出了血。   这时夏瑶的父母也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道:“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医生揭下口罩,低着头道:“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哀莫大于心死,宋新词听到这话,脑子就像受过强烈撞击,耳边回荡着嗡嗡嗡的声音,眼前的一切消失了,医院消失了,光消失了,她也会消失的,去追随她的全世界……   “夏小姐头部受到强烈打击,伤情过重,对外界的刺激没有反应,不过生物学上并没有完全死亡,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   宋新词听到这话,牢牢拽着医生的双臂,急切地问道:“那是不是有醒过来的机会。”   医生被宋新词拽的生疼,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宋新词的手扳开,推推眼镜道:“嗯,有一定机率。”   宋新词突然像个疯子似的又哭又笑。扑通一下朝夏瑶的父母跪下,请求夏瑶的父母能同意将夏瑶交给她照顾,不管,夏瑶会不会醒来,她都会陪夏瑶走完这一生。   ……   一年后。   盛夏的阳光,像火炉似的烤着整个阳川市。渡河县一家叫思瑶超市的小店里。宋新词正按着计算机,计算这个月的盈利。   夏瑶出事后,住了半年院,那半年里,宋新词一直在医院照顾夏瑶,对医院熟悉的就像是自己家似的,连门外的小卖部大爷,在她买水果的时候,都要送额外送她一个。   宋闻韬被判了九年,宋家的资产被冻结了三个月,罚款六亿,没收家产两亿,为了缴清罚款,宋新词签字卖掉了宋家在正今集团的股份,徐浪的舅舅很讲道义,即使她们最开始策划的那个栏目,最后没有成功,亏掉了一大笔钱,还是将入股资金退还给了宋新词,加上不动产、收藏品跟一些私人投资,缴清一切后,还剩了一个多亿,那套四合院租出去了,以后留给老宋养老。   为了好好照顾夏瑶,宋新词将车也卖了,除了夏瑶的治疗费,宋新词没有动那些钱,打算将来还给老宋。这个门面是夏瑶的父母帮忙开起来的,可以赚点开销,也很方便宋新词照顾夏瑶。   那两个壮汉逃了几个月,最后被刘养浩从外省抓回来判了刑。   陈康暂时放下生意,去国外的一个名校读MBA了。   徐浪在父母的压力下,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   孙蝶今年初中毕业了,考了一个还不错的高中。   七月份,孩子们已经考完试了,这家开在学校旁边的小超市,没有以往那么忙。宋新词算完后,半关了小店大门,到厕所接了一盆冷水,将一根毛巾搭在肩上,掀开帘子,走进里屋。里屋里放着一张床,夏瑶安静的躺在上面,像是睡着了,宋新词将她照顾的很好,天天用毛巾抹身子,连那一头长发都散发着淡淡清香。夏理提议过说将头发剃了,会方便一点,宋新词没舍得。   宋新词将装着冷水的盆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将毛巾拧的带点水,撩起夏瑶的衣服,边给夏瑶擦身子,边道:“瑶姐,今天是第二遍喔,现在天气热了,我们每天擦三遍,好不好啊。”   宋新词擦着擦着,忍不住亲了一下夏瑶的眼睛,接着说道:“昨天我们念完了红楼梦,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将四大名著都念完了,我想想今天念什么,悲惨世界,你觉得怎么样,想不想听啊,想啊,好,那我过会念给你听,这本书挺厚的,要念几天了。”   宋新词给夏瑶擦了一遍身体后,帮夏瑶换纸尿片,宋新词看着干爽的纸尿片,皱着眉数落道:“瑶姐,你不听话了,你今天有四个小时没上厕所了,一点都不健康。”   换好纸尿片后,宋新词坐在床边,给夏瑶剪手指甲,边剪边道:“瑶姐,你饿不饿啊?不过,我两个小时前,才给你喂过吃的,还是过会在吃吧,免得撑着你,你又不能跟我讲。”   宋新词帮夏瑶剪完指甲,坐在床尾,将夏瑶的脚抱在自己腿上放着,给夏瑶捏脚,边捏边自侃道:“瑶姐,真的不是我吹牛,我觉得我现在的捏脚技术,已经可以胜任某足浴城的金牌技师了,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我只给你捏。”宋新词捏着捏着,感觉夏瑶的脚动了一下。赶紧轻轻将夏瑶的脚放在凉席上,起身从柜子里翻出笔记本,看了下时间,把这个记录下来:2018年7月28日,星期六,下午两点四十三分,瑶姐的脚动了一下。后面还添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老板,这个怎么卖的?诶,老板呢。”外面有人喊道。   宋新词跑过去亲了亲夏瑶的额头,柔声道:“瑶姐,等一下喔,我过会再来陪你。”   宋新词走出去招呼客人道:“大哥买点什么啊?”   “这个蚊香多少钱?”   “十二块。”   “贵了吧,别的地方都卖十块钱。”   “你找出哪里卖十块钱,我送你一箱。”   ……   夏瑶迷迷糊糊地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努力了好一会,才将眼睛睁开,一时不适应光线,想抬手,发现手不怎么灵活,好一会才抬起来。鼻子感觉很不舒服,低头一看,发现有根小管子连在鼻子里。头有点痛,夏瑶撑起身,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个地方。   “大哥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啊。”   宋新词送走顾客后,往里屋走,边掀帘子,边道:“瑶姐,我回来……”一个了字卡在喉咙,宋新词掀开帘子进屋,看见夏瑶撑着身子看着她,一时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夏瑶朝宋新词笑了笑,喊着她的名字:“新词。”声音还是熟悉的温柔。   宋新词几乎是欣喜若狂地扑到夏瑶面前,想紧紧抱一下又不太敢太用力,小心翼翼到近乎虔诚地抱着夏瑶,连自己什么时候泪流满面了,都没发现。   夏瑶拍拍宋新词的背,哄道:“新词,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宋新词捧着夏瑶的头,看着夏瑶的眼睛,甜甜地道:“来,瑶姐,让我亲一下。”说着亲了亲夏瑶的额头,觉得不够,又亲了亲眉毛,亲了亲眼睛,亲了亲鼻子,怎么亲都亲不够。   夏瑶看见宋新词满脸的泪,很是心疼,再次哄道:“新词,伯父只是被警方传唤,事情还没有定论,你先不要着急。”   老宋都坐一年牢了,听你这么说,得多抓狂……   宋新词握起夏瑶的右手,低头亲了亲,又握起夏瑶的左手,道:“该亲左边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事实,会被判几年,我们一起等伯父出来,好不好。”夏瑶揉揉宋新词的头发,接着道:“新词,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我的书快写完了,你放心,我会努力让你过的好的。”   你的书半年前,合同约定的日期到了,违约金都交了……   宋新词后退一点,看着面前这张自己深爱的脸,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按着夏瑶的后脑勺道:“额头也亲了,眉毛也亲了,眼睛也亲了,鼻子也亲了,下面该亲哪了。”语气满满的幸福。   夏瑶本想再好好安慰几句,宋新词已经吻了上来。   这是一个极其温柔,极其深情,极其缠绵的吻……   夏瑶躺的床尾后面,放着一个柜子,柜子的某一个抽屉里,放着两个笔记本。   一个是夏瑶的:   2008年10月24日,星期五,和一个叫宋新词的姑娘成为同桌一个多月了,她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   2009年12月24日,星期四,明天是圣诞节,今天新词问我准备给她准备什么礼物没有,我不信上帝,对这个节日的参与感不强,但看到路边有卖苹果的小摊,还是忍不住给新词买了一个,如果真的有上帝,我希望新词永远平平安安,永远开开心心。   ……   2010年9月15日,星期三,某人今天趁我睡午觉的时候,在我脸上画了一只乌龟,害我被同学笑了一下午,迷惑地想了好几节课,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最后,阴谋告破,看某人笑的那么开心,就什么也气不起来啦。   ……   一个是宋新词的:   2017年8月28日,星期一,今天是七夕情人节,趁病房里没有其他病人的时候,偷偷亲了瑶姐好多下,下午他们太闹了,不知道瑶姐会不会觉得吵,反正塞上耳塞就好了,想过转到安静一点的疗养院,想了想,又放弃了,还是让瑶姐听点声音,如果哪个三观不正的家伙说了什么浑话,没准瑶姐就气的坐起来了。   ……   2018年2月15日,星期四,今天是除夕,伯父伯母包了好多饺子,吃的好撑啊,我可怜的瑶姐,只能吃点流食,重播了几遍小品,希望瑶姐迷迷糊糊的听到了,也觉得开心。   ……   2018年5月21日,星期一,今天上午八点二十四分,给瑶姐擦脸的时候,瑶姐的手指头动了一下,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形容,在原地蹦了几个圈,差点碰到瑶姐的鼻胃管,瑶姐,真是不好意思啊,去年的今天,现在这个点,我跟瑶姐在回渡河县的客车上,很怀念。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小天使们看到这里,故事到这里就完结了,谢谢大家的收藏、评论、营养液,真的很感谢你们的支持。   瑶姐跟新词会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一直幸福的生活着,直到老去,直到死去...她们也许会争吵,但多半也是为了争着做家务,哈哈哈哈,她们很爱对方啦。   这篇故事发表的时间是2017年6月4日,今天是2017年6月22日,一共用了18天,谢谢大家18天的陪伴。   谢谢新词跟瑶姐,是不是我太感性了,最后一章给我写哭了,有点舍不得,也为了第一篇自己完成的小说感慨万千,写的时候会幻想,她们相处的场景,一字一句就像在脑海里放电影,就像是你的两个远方的朋友,再次感谢新词跟瑶姐,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小天使们。   咱们江湖再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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